雨滴的敲打声让我从睡梦中醒来,可能是上了点岁数的缘故翻来覆去全无睡意,索性披上衣服起床伫立客厅窗前,顺手缕乐缕三散乱的头发,就势拨开玻璃窗一小缝,一股股微风迎面迾过,它吹透衣裳穿过皮肤进入心里,好一个爽。面对烟雨笼罩在城市的夜景下脑中泛起阵阵涟漪。
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刚过农历二月二的一天,刚满十六周岁的我凌晨三点起床,带上娘为我特意摊好的几张大饼,和同村的两个叔叔一起开拖拉机到300多里地的邢台地区南宫县的一个地方为村办石棉瓦厂拉玻璃纤维。因第一次出远门,娘千叮咛万嘱咐我,“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遇上不太好走的路就让你的叔叔们开车;那边穷得很,饼要省着吃,千万别饿坏身体。”说着,年从兜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两块钱塞到我手里让我预防万一遇到麻烦时急用。
穿过省城后的的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黑的如锅盖一般顶在头上,显得平时小拖拉机暗淡的灯光此时格外明亮,旷野的公路上静悄悄的,偶尔看见一拉脚的小毛驴队车从身旁穿过越过,不时还能听到赶车人喔吁的吆喝声。招眼两旁望去还能看见不远的乡村闪烁出的微弱灯光。
嘘嘘的寒风吹得开车的我也身上冰凉冰凉的,不知为啥季节都过惊蛰了天气还如此寒冷,天蒙蒙亮的时候刚进入邢台地区宁晋县地界,天上竟下起了雨夹雪。两位叔叔好像觉察出了什么叫我停车,下来方便后让我到后边车厢里避寒,身为村大队长的风春叔就亲自冒雨开车向前行进。我进入车厢后前有厢板挡风,身身上裹紧了棉大衣自然好了许多,但身上余留的冷气仍然使我颤了很久才觉着好了些。
进入新河县地界后就是石渣公路了,道路曲曲弯弯高低不平。一眼望去视野开阔人烟稀少很难见到一个村庄,就是见到一个也很难见到一个漂亮的农家院,房子大都是土坯或者直接用泥土堆起来的,每一个村子里大树很少,特别是在这个寒冷的雨雪天里更显得荒凉。我问长根叔是怎么回事,长根叔对我说这里和咱们要去的南宫县属于黑龙港地区,大都是盐碱地且都是旱田靠天吃饭,农作物大都种一些高粱山药什么的耐盐碱的粮食,种其他的作物不能生长,这里的老百姓们都很苦,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顿白面。
到达南宫县城时已雨停日出,我们看到街道两旁的低洼之处积满了雨水,心想这里的雨一定下的更大,为了不耽误赶路,我们就随便找了一个小饭馆每人要了一碗大锅菜就着自己的干粮匆匆吃罢有年长的根叔亲自驾车向东南方向继续前行。县城到我们要去的地方八十多里地,全是石渣路,车开得快了颠簸的厉害受不了,开的慢了又怕傍晚前赶不到目的地,哎,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觉着这的路好远好远、、、、、、
太阳落山的时候到达一个叫断路头的地方,下了公路之后朝西北方向而去,走了约两里地的时候风春叔对我说:“听说到达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有十来里路,我们马上就要到了。话音刚落,车突然停了下来,向前看去面对我们的前方的路竟是一个百十来米长的大水坑。正赶上此时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我们也弄不透里面的水有多深,只听风春叔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个字创!你们上车扶好栏杆,看我的!”说完他就把长根叔换了下来等我俩上车后他就加大油门向水的深处冲去。水越来越深,到水坑中段时水深已足有半米,由于发动机的主要部位进了水车终于熄火停了下来。
用摇把发动车是不可能的,虽然车已经冲出最深的地方,但还是淹着发动机的主要部位,推吧,我们在零度以下的天气中都脱下了毛裤尽量低把秋裤挽的高高的下到水里,好冷呀,冰凉冰凉的,脚下的泥虽然陷的不深,但我们还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把车推了出来。此时的天已经很黑很黑了。根叔凭经验说没事,我们先穿上衣裳暖一暖再说。等我们穿好衣裳蹦跶了好大一会身子终于暖和了一些后,只见他把摇把插入端口处轻轻一摇,拖拉机果然又发出清脆的响声,我们每个人的心中终于踏实了许多。约九点多钟我们沿着遍地泥泞的乡间小路终于到达目的地,
村口正好有一个生产队的养猪场,我们下车后进入大门顺便向老乡打听一下公社大院的行路方向和路程,好心的老乡告诉我们,“路倒是不远,你们进村后有个大水坑,沿着大水坑过去有一个十字路口你们向西200米就到了,只不过是刚下过大雨村里路太难走了,开小拖拉机进去是万万不可能的,你们最好把车开进来放到这里等明天再说。”而后我们谢过老乡把车开到养猪场的院子里,带上主要的随身物件脚踩泥泞向村里走去。
村里可能是停了电,黑漆漆的地上到处都是泥水。幸好为了防止万一我带了一个手电筒,可能是由于路上雨淋着潮的原因打开后不太亮了,但总比没有要好得多一些,走不远果然有一个大水坑,那时村里的水坑为了便于全村排水一般都设在低洼地带。此时的水坑旁的小路上足有一尺深的水,我们就沿着水坑边的埂子有风春叔在前一手打着手电筒右手侧身拉着我,我又侧身拉着根叔一步一挪地走过了近200米的大水坑。只听长根叔叹了口气说“哎、我都活了五十多岁了那受过这个洋罪。”过了大水坑路好走了许多,不久我们就来到了公社大院。
公社的秘书正等着我们,看我们来了很热情地向我们问寒问暖忙这忙那,洗罢脸后从他屋里拿了一瓶邢台大曲带我们到食堂吃饭。“这是乡里的书记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但是不凑巧,有一个村里因暴风雨冲坏了几家的房子,他带机关所有人员都到那里忙乎去了。我们谢过之后只见大师傅端来了饭菜,一大碗萝卜条炒干菜,一盘腌咸菜,一小半碗鲜驴肉,一大盘以高粱面为主的窝窝头和一盆用干菜熬制的汤。秘书对我们苦笑着对我们说,“我们这里困难得很,生活上可能比你们那里差得很多,咱们就担待着吃点吧?这驴肉还是前几天县里有领导来设立视察工作时没舍得吃多少剩下的”。哈哈、、真没想到,我们在此也享受到了县长待遇。风春叔也随和着说“咱老百姓嘛都是这样,不过我们那里是比这里要好一些。”随后我们问他这里下大雨的情况,他说“哎,这个季节那下过这大的雨呀,大风冰雹暴雨整整闹腾了一昼夜,公社的气象员报告我们这里的总降雨量160毫米,就是在大汛期我们这里下一昼夜的雨也没有这个记录。”之后我们又询问了玻璃纤维的事,他说“没问题,我们让社办厂全部安排好了。”
用晚饭后,秘书就带我们到早已为我们安排好的房间里休息。这是一个庙宇改成的大房间,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亮还能看出墙壁上所透着原始的壁画,我们的睡铺都是临时为我们支起来的,下边用砖头摞起来做腿,上面是叠在一起的两块石棉瓦作为床板,再上边铺的是草苫。褥子和被子都是乡干部为我们凑起来的,虽然上面大都都打着几块补丁到也干净。难以想象他们和这里的老百姓们平时的日子该有多苦。由于过度的疲劳不一会我就进入了梦中。
用早饭了,秘书就把我们引进食堂,为了表示对我们的厚爱还为我们支了一个大一点的办公桌,桌子上早已上了饭菜,两盘黑面窝窝头、两小盘咸菜和一大盘萝卜丝炒干菜,每人一大碗山药面糊糊,分别由书记、主任和秘书作陪,其他公社干部都是围在一起打地摊吃饭,他们的面前没有炒菜,我们三个人心里都清楚,那一盘萝卜丝炒干菜是对我们的又一次高层次款待。边吃边说,饭后书记对我们说:“昨天一路你们太累了,你们今天就在这里再好好休息一天,具体装车的事我们早已安排好了,你们明天一大早才走我们也有机会再和你们聊一下进一步合作的问题。”风春叔马上表示:“已经给你们做领导的添了不少麻烦了,以后的合作事项我们绝对没有问题,同时我们也随时欢迎你们公社领导带领村干部到我们那里交流经验,互相学习,另外趁着天冷路上冻着还好走一些,如果冰化了把车陷在泥里出不来一定会给你们添多大麻烦。”书记看在拧不过我们也就只好叮嘱我们路上小心,欢迎常来等很多热情洋溢的话,从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感到热乎乎的。
地面冻得坚硬坚硬的,公社派了几个装卸工随我们一去乘车到社办厂装货,当拖拉机刚绕过我们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个大水坑时:只听得咔嚓嚓一阵响声,长根叔立即把车停下并熄灭了火。说了声“都下来吧车出大问题了。随后就打开齿轮箱进行了检查,果然看到主要部件“被动伞齿轮”已经被齐刷刷打掉了十几个牙子,因为齿轮间都在很浓的机油里泡着加之齿轮间相互咬合修车很不方便,长根叔建议最好的社办厂修理,风春叔说只能这样了,随后就不好意思地对跟来的装卸工说:“很对不起了,你们能帮忙把车推到农机站吗?”只见一个人说:没问题!说完就招呼其他几个老乡一起很费力的把车推到了农机站。
几个老乡帮我们和农机站领导取得了联系,机站领导很热情,立即把相关技术人员找来和我们一同分析修理方案。我们也知道这个部件是十分精密且在正常情况下一般是不会严重损坏的的,按常理坏成这样的部件已经成了废品,但在附近买不到、配不上的情况下只能凑合着办了。方案定好后就拆卸部件,经过精密焊补、铣、组装等一系列程序后这个不争气的车终于修好了。我看了看手表,时针正好指到下午四时。
人家帮了咱这么大的忙总得有所表示吧,所以我们就向站领导要求结账并请有关人员吃一顿便饭,只见站长摆了摆手说“你们太客气了,出门不容易的道理都清楚,在你们落难的时候帮你们一点小忙让你们掏钱不是显得我们太无情无意了吗!”反正肚子都饿了总得充充饥吧,只见风春叔从车上的布包里取出他带来的厚厚的一沓烙饼,不由分说地塞到人家手里。哈哈,我还从未见过风春叔像今天这样大方过!
一切完毕后我们再次向有关人员表示谢意后匆匆离开,到社办厂装上货物返回到公社大院。
公社秘书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有关情况正在焦急地等着我们,看我们回来很高兴地带我们一同到食堂吃饭,等我们落座后不一会大师傅就把饭菜端了上来,窝窝头、咸菜、杂面疙瘩汤。可能是饿坏了,这顿饭吃起来感到特别香甜,我自己就吃了人家三个黑窝窝头和两大碗疙瘩汤。
第三天一大早我们连饭也没吃就匆匆返程了,心想早一点到县城就是花再多的钱也得补赏一下自己,谁知在我心里正在敲小鼓的时候拖拉机像钉子一样咔嚓一声钉在了路上,车,又坏了。
我们三个人下车后的脸上都显出无奈的心情,只听长根叔叹了口气说:“总的打开看看是怎么回事吧?”可打开工具箱一看才知道,昨天修车时把工具落在了农机厂。风春叔看了看冻得直打哆嗦的我说:“分(我的简称),跑一跑就不冷了,你快返回村里买一个板子和螺丝刀。”我二话没说抬腿就像村里的供销社跑去、、、、、、
由于供销社还没开门营业我在哪里等了好大一阵子才买上所需的东西。
等我回去后长根叔把齿轮箱再次打开一看,除昨天所焊补的几个齿轮牙子被全部的打掉外,主动轴的轴承也被磨了个稀烂。哎!单靠我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只能返回公社向家里求援了。
风春叔独自返回公社大院求助秘书帮忙。
大约四十分钟后,只见秘书带了足有二十来人帮忙往回推车,可这时的拖拉机到和我们较起了劲,向前齿轮卡的死、推不动,倒着推到痛快得很。只能把拖车卸下来非别推回到了村里比较安全的地方。
回到公社后时针已经指到上午十点三十分,只见风春叔正在电话总机室里向家打电话,可电话员拨了几次后却怎么也要不通。我们问电话员是怎么回事,电话员说因为不在同一个地区,我们这里的电话要先拨通邢台电信局,而后有电信局分线后拨通石家庄电信局以后才能拨到你们公社的总机,最后接转到你们村里的分机,要经过好几道程序呢。(那时还没有公开的区号)
慢慢等吧?电话员每人给我们三人接了一个耳机让我们耐心等候,时间好长啊、、、、、、
终于通了,只听风春叔说:我是风春,我们在南宫县,车坏回不去了,请家里马上想办法接我们回家。我们只听到了一个字、哦!不管我们再想说什么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风春叔说咱们等一天看看情况再说吧!
又到吃晚饭的时候了,秘书又来让我们到食堂吃饭。只听风春叔对人家说“不了,我们一是要接着守电话,另外我们还剩着家里带来的干粮足够我们吃了。秘书看是在拧不过我们就只好走了。但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我们都已经麻烦人家好几天了,另外那时在计划经济年代,每个人的粮食都是有定量的,就前几顿饭的粮食都是公社干部为我们分摊的呀。特别是在这样的贫困地区,应该尽量给人家省一些为好。
第四天接着向家里打电话,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又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了,我们三人分吃了剩下的最后一块干粮。后来我也不知道两位叔叔和秘书听了多长时间的电话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五天一大早就听根叔叫醒我说:“分、咱们在这里的情况家里可能还不太清楚,咱俩只好回家搬救兵了。”
乡政府距离通公交车的公路有十来里路,热情的秘书和一个公社副主任以及风春叔送我们来到公路旁车站牌下。
好多人呀!一打听才知道,因前几天下大雨路不好走已经好几趟车误时了。来得早的人都已经在冰冷的天地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大概又等了一个小时左右我们终于看到了公交车的影子。风春叔告诉我们,人太多,我们一起先把根叔推上车,然后上拉下推我们再把分弄上车。不然我们就是等到中午也难于登上汽车。
车还没到,就见黑压压一群人向汽车的门口的位置涌去,还不错,按照风春叔的办法我们艰难地挤上了回家的汽车。
车上的太多了,平时能乘五十多人的汽车挤了足有一百多人。足有四十分钟汽车才勉强关住门后终于喘着粗气晃晃悠悠地起动了。在凹凸不平的石渣路上走了八十里地终于把我们拉到了南宫县城。买上换乘石家庄的车票后我和根叔在等车的功夫找了个小饭馆,吃上了一顿像样的饭。
傍晚我们回到家里得知,村里荣秀婶子接到电话后应了一声,想再详细问一下情况,电话就挂断了。后来就果断的联系驻村的中央红旗杂志五七干校的领导已派车前往,估计时间不长他们就该回来了。
当日晚上九点多钟,红旗杂志干校的汽车终于连人带拖拉机和货物一起接回到了家里。
事情已经过去三十七年了,想起来历历在目,终生难忘。根叔和风春叔以及南宫县的公社干部的关怀牢记在心。如今,风春叔早逝已离开人间,长根叔已经是八十高龄的人了,每当在外工作的我回家看他时总是对我像亲儿子一样地露出慈祥的笑容,不住口地对我问这问那,倍加关怀。
人的一生都会遇到几次挫折和困难,但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能使你从中感悟到人间的冷暖真爱;能使你一次次艰难环境中锻炼自己、丰富自己;能够帮助你在今后复杂的环境中认真把握认识对待问题的高度和深度,加之自己只争朝夕,勇于进取的开拓精神,你,就一定会不断取得进步最后获得成功!但愿各位读者,特别是一些小青年能够从我这一小段经历中能领悟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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