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孩子，哪个不是在父母精心编造的童话里入梦长大？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孩子就不再相信它们。身为父母，哪个不要费尽心机编造故事来哄孩子入睡高兴。不知道到了那一年，这些故事就变得不再精彩以致彻底中断再也不被提起。如果孩子不会长大，如果父母不会唠叨，如果梦境不会醒来，如果童话不被戳破，这世界是不是就会这样一直朦胧着、虚幻着，惊喜着，那一定就是个没有忧伤充满欢乐的世界。

这样的愿望还是有可能实现的，那就让我们一起到电影《大鱼》里来重温一次吧。在那里，一个青年的爸爸曾因为给儿子讲了一辈子这样的故事，闹得儿子离家出走。但在病床上，这垂危的爸爸，还在用自己最后的力气，给儿媳讲述这美丽的童话。你听：

在我很小的时候，和伙伴们一起造访了一个老女巫，并取下了女巫的玻璃眼珠，在里面我们都预见了每个人的生死。长大一点，我是村里最聪明的橄榄球运动员，我在最后一秒为自己的篮球队赢得了比赛。我还曾奋不顾身从大火中救出了可怜的小狗。当村里来了一个可怕的巨人时，我勇敢出面劝人们放下武器和平解决，并把饥饿的巨人带出城镇，和他相伴长途跋涉，走向广阔的天地。

在路上，我路过了挂满灯泡的鬼魂镇，并和那里的幽灵们一起跳舞，一起歌唱，是那么开心快乐。到了马戏团，我巧遇了钟情的恋人。为赢得芳心，我布置了开满黄色水仙的草坪，我让天空的云朵勾勒出我爱的誓言，我在老师的幻灯上宣誓我不变的追求。

即使在朝鲜战场上，我也是枪弹不如的英雄。不仅胜利完成任务，还历经千难万险带回了一对美丽的双头舞女。我用自己的力量，为妈妈打造了理想的乐园。我用我的爱心，让颓败的鬼城再次焕发生机。我用一枚金戒指做钓饵，钓到了一条谁也逮不到的大鱼。其实你要知道，我并不是普通的凡人，我是一条奇怪大鱼的化身，我要不把自己经常浸在浴缸里，就一定会被干死渴死。……

这些故事，是这样的传奇，但其中也有不少真实，因为它贯穿了父亲的一生。父亲从儿子很小起，就常滔滔不绝的讲这些似真似假的故事，它们曾是童年儿子的最爱。作为孩子，不想分辨其中的真假，只是享受其中的快乐。

可等到孩子长大，就不再沉浸于这些传奇中，而学会了要对他们挑剔。于是常把这些光怪陆离，看做是父亲的吹牛故事。尤其是在儿子的婚礼上，当父亲又开始新一轮的演讲，终于彻底打乱了婚礼的角色，让父子关系彻底疏远。于是，一个看似本不该再延续下去的童话，就这样彻底被戳破了。毕竟站在长大了的儿子的立场上，有这样一个只会吹牛编故事的老爸，一定会感到厌倦、尴尬、甚至恼怒。

然而，父子亲情终究难舍。在父亲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儿子三年里第一次回家，还带上了怀孕七个月的妻子。再次来到父亲身边的儿子，似乎还不愿听那些听了太多遍的故事，但第一次听这些故事的儿媳，却依然那样高兴。于是，垂死的父亲再次让儿媳感到了惊奇、快乐，和自豪。

等到儿子真要调查故事真假的时候，才知道在父亲所谓的传奇里，其实也有很多真实。就在父亲最后时刻，儿子再次复述了父亲自己编造的自己变鱼的故事，到这时候，儿子连自己也感动了。

在父亲的葬礼上，父亲的好友们都来了，葬礼上，没有眼泪，只有快乐。他们只是在一起欢快地畅谈往事，这都是一段段父亲的美丽故事。父亲走了，但父亲的童话，和父亲童话里的人生，已刻印在人们心底，永远微笑流淌·····就是不再相信童话的儿子，也宁愿相信，父亲真的变成了一条大鱼。因为儿子终于知道，父亲编的故事，即使部分虚假，那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为让儿子更快乐。

父亲用一生编了一个连绵的童话，那里充满激情，只有诗意。也许夸张，也许虚构，但都已不重要。因为它们带给家人和朋友的，是美丽，感动，童心和快乐。而这些，不正是我们平淡的生活所非常缺少的吗？

两辈人之间相处，终究是有代沟的。电影《大鱼》里的儿子说：“你可曾听过一个笑话，因为听过太多次，而忘记了它为何好笑？”而电影《我是山姆》里智障的父亲说：“我很有耐心，愿意听孩子说话，即使不想听，也要假装认真听。”长辈包容晚辈，晚辈苛求长辈。父子间就是这样差异。

把现实的经历用纯真的童话来演绎，让爱及被爱的人沉浸在美好的故事里，这乐观而温暖，需要多大的胸怀与坦然？让自己生活在童话里，让成人保留一颗年轻的心，编个故事带给他人快乐，让自己也成为一个故事。这样，平凡的你也就不再平凡，短暂的你也就会不朽。所以，在最后当儿子听到老医生说的关于自己出生的两个版本时，他还是选择了那个更传奇的故事，相信当他也成为父亲时，也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给自己的儿子带来快乐。

人生艰难，无人蹦摆脱。面对艰难，不只有哭泣，更该欢笑。现实是平淡的，父亲却用想象给生活插上了翅膀，让平淡也变成了一种美丽。既然现实无法改变，何不虚构一点来让我们承受痛苦？把人生当成童话，把遭遇编成情节，在回忆的时候，过滤掉其中所有的哀伤苦难和不幸，只剩下纯净激情和浪漫。就用这样的童话，写就自己美丽的记忆。你看，明朗的阳光下，宁静的河面上，那条大鱼又一次跳出水面，那是快乐永恒的父亲，那颗快乐的灵魂。

童话，童真，童心，这么美好的东西，为什么只能活在童年？不想让它们消失，那就一起来编故事吧。在童话世界里，普通人的生命，不再平凡。童话里的主人，都一样精彩曲折，快乐传奇。在那里，平凡会变成光彩，乏味会成为神奇。就是死，也充满个性、奇幻和辉煌。

一切是空，一切是幻，只有爱和美丽留存着。谁说童话不是现实？父子之间，编个故事逗你玩，在故事里充满了父子的爱。于是我宁愿也相信，在天空的那颗星上，远去了的父亲正在和小王子快乐的笑着。

于木鱼宅

2011-4-2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