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给我推荐了一首曲子,是子雷的《千年风雅》,她说听了后,一定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感觉。
开始节奏有点强烈,一分钟以后,世界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接着一阵笛声仿佛从远古传来,如泣如诉,非常哀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开始了吗?那样的伤人心肝,催人泪下。不对,不是悲哀,不是悲痛,而是伤感。我立即就想到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句。
《蒹葭》属于秦风,是《诗经》中著名的抒情诗,它被历代誉为情深景真、风神摇曳,玲珑剔透,缠绵悱恻的好诗。伊人是谁?是他的恋人?知音?朋友?我们更愿意伊人是一个女子,有着绰约风姿的,亭亭玉立的女子。她身量苗条,婀娜动人,在秋日的早晨,在水的那边伫立,与秋景融为一体。虽然她只给我们一个背影,但她却给了我们无尽的想象。她就那么伫立着,任秋风吹拂起她的长裙,仙袂飘飘;吹起她的秀发,娟娟飞舞,我们陪着男主人公,一路走着,去寻找,好像已经看到她了,可她又突地消失了。又找又找,看得到她,却永远也触不到她,只是感觉到是那么那么的靠近她而已。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那种在前方不断诱惑着你,却总是也得不到的东西是最美的,最可贵的。尤其在这样一个朦胧而幽怨的秋天的早晨,这样的美真是美到了极致。诗句之奇妙,正如方玉润在《诗经原始》所说: “玩其词,虽若可望不可即。味其意,实求之而不远,思之而即至者。”这首诗最有价值意义、最令人共鸣的东西,其实还不止是抒情主人公的追求和失落,还有他所创造的“在水一方”——可望难即这一具有普遍意义的艺术意境。意境是一种格局、一种结构,它具有含容一切具备相似格局、类同结构的异质事物的性能。“在水一方”的结构是:追寻者——河水——伊人。由于诗中的“伊人”没有具体所指,而河水的意义又在于阻隔,所以凡世间一切因受阻而难以达到的种种美好的追求,都可以在这里发生共振和共鸣。
子雷的音乐确实太悦耳了,这一种袅袅而生出的穿透你毛孔的美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听着听着,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画卷,从右到左,徐徐展开,如此清新古雅。
我明白它为何称作《千年风雅》了。风雅颂,是《诗经》的三个组成部分。风是声调,雅是正,它们的艺术价值都很高。在这里,音乐与诗歌完美合一,旋律的流动就是诗句的流动。
想想我们的文学史,更可以看成是诗歌史。而在诗歌的源头,就达到了这样顶级的高度,不是让人不可思议吗?两千多年前的人,为何就能把这种浪漫演绎得如此生动?他们不为生活发愁吗?他们不奔波劳碌吗?可是他们竟然有这等闲心创作诗歌。人说真正的富贵不是有多么的金碧辉煌,而是“小园香径独徘徊”的优雅。从这个角度上说,我们现代的很多有钱人是算不上富贵的,因为他们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写一首浪漫的诗,甚至无法坐下来看完一部简单纯粹的文艺片。他们嫌拖沓,嫌弃没有强大的视觉冲击力,他们要的就是刺激,他们怎么能读得多古人那种悠悠闲闲的浪漫?那种高雅的哀愁?
在悠扬悦耳的音乐的陪伴下就这么找吧。无论结果如何,找寻美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风雅之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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