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写过“三十感言”,四十岁写过“四十感言”,如今人到五十,该是“五十感言”出笼之时。想起胡适先生写过“四十自述”,卑人几多不甘示弱,也想自鸣一番。是驴是马,总得亮相一下。罢!就叫:“黑星人五十自述”。
光阴似箭,白驹过隙。弹指十年,飘闪而去,如孔子曰:“逝者如斯乎。”往事恍惚,忽高忽低、高远忽近迂回。依稀记得,二十岁时,风华正茂,读王蒙长篇小说《青春万岁》,油然萌生一缕想做作家美梦。生怕意志动摇、被三心二意俘虏,连夜炮制一份计划表,取名:“cmcj-5惊雷表”(分别取“成名成家”四个字声母)。意思说,立争化五年春秋,闭门造文,以三别(别出心裁、别树一帜、别开生面)创作出一部轰动作品。像宗福先,三周时间搞出个剧本:《于无深处》。上演之时,即轰动天下。好想一鸣惊人,之后再考虑个人小家,计划多美。
十年过去,美梦泡汤。看通往文学殿堂之路人头涌动,都是急切想与缪斯女神拥抱的文学爱好者。有志者,事不成。在没将自己看成漏气皮球之前,决定走以商养文之路。即:先做成功商人,后做优秀文学家。
于是,1994年春,一个阳光明媚或不明媚都无所谓的下午,我递交辞职报告,对工作十几年的国企说拜拜。踏上商船,路漫漫兮修远也,秀才(读中学时同学给我起的绰号)一去不复返。
又是十年过去,上帝呵!始终没学会尔虞我诈、不择手段做奸商的我,被商海种种潜规则击得头破血流。这时,我才发觉,自己这是浪漫经商;这时,我也发觉,选错合伙人有多严重后果。公司账上资金被全部卷走,手下员工悉数离去,唯一一个留守女职员又因我一度亲近政治而受到国安人员上其家骚扰与恐吓。负债累累,公司面临破产。此时,我方才领悟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什么滋味。我将死!
再是十年,我没死。虽然还债完毕,也走出透顶倒霉,但口袋里却是空空如也。做生意要有本钱,我没本钱,如何让白日梦成真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老婆则天天嘀咕:“与你这个狗屁的未来作家过日子,算我倒了八辈子霉。”
无心再作文,让痴呆的目光不再痴呆;让失色的日子重烧希冀篝火。我骑着那辆没撑脚架的破自行车,终于喃喃出门了。上哪儿?心没谱。睁大双眼,只为寻找一个名叫“商机”的东东。
由于我提着一个公文包,一路东张西望,探头探脑,引起如同天降神兵般城管们的注意,他们有一百个理由认为我不是收废品旧货的就是想找地方摆地摊的人。于是,他们悄然尾随于我。我不是讲故事;也不是为寻找创作素材而体验生活。
一天,我看到一家房地产公司悬挂出一条横幅,上面打出“零首付”字样。“零首付”就是让买房者先住进来,房贷款如何按揭彼此好商量。想想银行是世上最有钱的地方,于是我把主意打到银行上。当然,我不是看警匪片想入非非,欲意对银行打劫,而是想着如何借银行之手为我鸡生蛋、蛋孵鸡;鸡再生蛋,蛋再孵鸡。早日脱贫;早步入中产阶级队伍,是我光荣的梦想;而当作家的梦想,在我饭也吃不饱之时,被死悄悄地扔在一边。
身无分文的我,想了一夜。翌日,脸不改色心乱跳地与房地产开发商签订了一份购房协议。签毕,当即拿到一套一百多平方房子的钥匙。先简单装修一下,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再出租出去,收到租金再还银行房贷。老婆反对这样做,说风险太大。我说:“有万里长城永不倒的银行在,还怕什么?”
若干年之后,恰逢上海房价如吹气泡、变魔术般大涨特涨。我果断抛盘。细算一下,扣去未付清房贷和其它应缴费用,竟然轻松赚取到了一百多万。
百万在手,心中淡定许多。于是重拾文学之梦。然而,从前那种“语不惊人誓不休”之志居然荡然无存。是世道沧桑大变?还是我心受金钱腐蚀变味?抑或人到五十心有余而力不足是理所当然正常之事?我不知,不知人生没了这淋漓之梦是喜是愁?历经坎坷磨难的我,对喜与愁滋味,其实早已麻木和看淡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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