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时分,漫步郊外。
夏日的艳阳,无声无息的消失,留下一份眷恋,悬挂在西边轮廓迷糊的群山之上,在自娱自乐中和残云嬉戏,变化出千娇百媚的妖娆。
远处,蝉儿高啼,近处,蛙鸣悠扬。
眼前,还是那片熟悉的田野,一片碧绿的稻田,从炊烟袅袅的山村身边铺陈开,艳阳下的翠绿色,在雾霭迷离中渐渐淡去,但见山路弯弯,直通天边。夕阳下,回归的牧童,慢慢悠悠,在不知不觉间涂抹那幅幽雅的水墨画。
迎着夏日的风,脱下鞋子,赤足走在柔软的田埂上,闻着稻花的清香,我心绪翻涌。
我喜欢这恬静的郊外,原生态的风光,清新的空气,徘徊之中,随意游走在自己编织的梦幻中,那样酣畅,舒心。许是人到中年,情感脆弱,需要大自然的抚慰,不论是下乡的日子,还是在家里,每天,到户外走走,总有不同的感受。
那是因为童年的熏陶。从小,我就不穿鞋子,不是不穿,是那时候特困难,就没有鞋穿。但家乡的土地,从来不会埂我的脚丫,不论在山路上田野里还是小溪边。
慢慢长大后,二姐用很多衣服无法缝补后的衣服破布,从山上摘来当地人叫“浆果”的野生果子,舂碎后就成了像浆糊一样的糊糊,一层层破布铺上去,沾牢后按照脚大小,剪成鞋底模样,再用麻线一针针缝起来(我姐她们叫“纳鞋底”),鞋底子做成后,然后用新一点的布,做成鞋帮,订上用布条搓成的扣,就是一双很好的“毛布底”鞋。
即便如此,仍然舍不得穿,只有晚上大队上放电影的时候,或者是去亲戚家做客的时候,洗了脚才高高兴兴的穿上。
从此,我喜欢赤足走在郊外的田野里。
此时,我身后的小山城,华灯初上,一片虚浮的繁华,在车水马龙的喧嚣里弥漫,春情四溢的少男少女,在霓虹闪烁之中,瞬间兴奋起来,游离街头巷尾,用不同的方式,享受虚荣,浓缩青春。
那些外露的着装,时髦的打扮,我是不耻这“伤风化”的行为了,但愿我那可爱俏丽,还在读书的女儿,不会同流合污。
童年远去,小山城的喧嚣,实在无法忍受。让时光去等候,等候下一次那些新潮的涌动,让有钱人无钱人去狂欢,享受改革开放带给他们的快乐,于我而言,我愿意回到从前。
时光不会倒流,什么时光隧道,那是虚无缥缈的幻想。现今,能够触摸的,只有我自己,踟蹰在人生的心路上,徘徊在季节的转弯处,思绪驰骋。
凉爽的风,轻轻拂过我的面颊,一份惬意,勾起我的情,人生不知道有没有第二春,即便没有,是水中月,镜中花,我愿意去回忆,去享受那份曾经的快乐,去捕捉梦幻的碎片。
忘不了家乡的杜鹃,在这个季节,把大红的灿烂,铺满了山岗,山岗下,还有一丛丛火红的映山红。曾经,走进密密的丛林里,看那些古藤,缠绕着参天大树,不遗余力的爬到顶上去迎接阳光。曾经,爬上那棵高高的大树,和小伙伴们去掏鸟窝,捉知了,还在嘲笑那些爬树笨的小伙伴。
忘不了家乡的小妹,哭着喊着要去读书,害我背得汗流浃背,还得分半截铅笔给她乱画。我带她去放自己用作业纸和山中的竹子织成的风筝,飞上去又落下了,我们欢呼雀跃。下田里去抓蜻蜓,捉蚂蚱,捕小鱼,弄得像小花猫。
忘不了家乡的亲人,感觉父亲还在山地里锄草,他口里含着那只长长的旱烟管,青烟袅袅,手中的锄头,糊满了手里沁出的汗迹。感觉母亲还在灶台上煮饭做菜,忙忙碌碌中,满头白发,在喜笑颜开中招呼着回家的儿女。
风动樯桅,心,还在随意游走。
【2】
走过了人生的沟沟坎坎,蓦然间,想起了我们这里老人们常说的话,“三十不发,四十不富,五十六十望归路”,就恨时光如许,每每在不知不觉间滑过岁月,才刚的童年,转眼就两鬓染霜。
廉颇老矣,善能饭否?不是赤壁怀古,是心潮澎湃。身边的微风习习,好像在说,该不会是人老心不老吧。
感慨中,时代已经日新月异,科技一日千里,合着时代的脉搏,我走进网络,像所有人一样,寻找一份慰藉,祈盼一份解脱,把心迹变成文字,把文字视为知己。生命从此有了自认为不同凡响的意义。
坠入网络,这虚拟的网络,相识一个个真挚的朋友,我心无悔,是那些可望而不可及的牵挂,是相同的爱好,是纯洁高尚的真情,我们来自五湖四海,相识天南地北。
酣畅淋漓之中,无所不谈,千万颗心,好像在一起跳动,无数的真爱,在滋生,蔓延。谁说人间无情,谁说世上无爱,谁说网络虚拟?
其实,我的爱,如此苍白,像所有山里人一样,用生命讲述着那个故事——
有个干部去下乡,看到一个放羊娃,问:“孩子,你放羊为了什么?”孩子答:“为了像小羊一样长大。”“那长大后呢?”“长大后娶媳妇生娃。”“生娃干吗?”“为了放羊!”
如此周而复始,人生不就如此吗?
我的孩子沐浴着阳关雨露,像温室的花朵,无忧无虑的成长,是不可能去放羊了,那些羊在现代孩子们心中,早已是如恐龙一样的遥远,只有玩具熊之类的小动物,伴他们进入梦乡。
但那些羊,却还在我心中,在我童年的牧歌里。
携手我家那个爱玩的小芳,依依走过了快乐,走过了苦涩,迎来的平淡。那是因为我们“男女平等”,她喜欢购物聊天打牌,我喜欢网络文学写作,各玩各的,“互不干涉内政”,久而久之,像所有中年夫妻一样,生活,淡化成了白开水。
男人真难,中年男人更难。是因为上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下有鼻涕抹腮的孩子,中有永远做不完的工作,为了生活,四处奔波。
苦累也罢了,然,谁人能理解?
男人都是花心大萝卜,很多女同胞说,真是五十步笑百步,女人不也喜欢那首“一枝红杏出墙来”的诗吗?那红杏是开得妖娆,但“长在深闺人未识”,最终还不是人老花黄恨流水,于是,有了“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的绝句。
于是,离婚,成为“你吃了吗?”的代名词,街头巷尾,遇到老朋友,首先问的,就是“你离了吗?”好像不离就跟不上时代。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存在的就是合理的,这一切,都很正常,是前世的缘分,修来了今生的回眸,修炼不到家,朝三暮四,离就离了吧。
人们在不断的追逐新潮,而更多的是追逐激情,生活中没有了激情,像很多人说的一样,天天青菜萝卜,还不烦死人呀。更何况,人生百年,莫使金樽空对月,把握今天,快乐一世,不论这快乐多么短暂。
波澜不惊,就没有了生活的激情,人之悲哀,是心灰意冷中的沉沦,是愁眉苦脸的过日子,是怨天尤人的悲凉,是永无止境的欲望。
欲望无穷,知足常乐。
在“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无奈中,打开了网络这张网,花花世界,琳琅满目,于是,一个个干涸的心灵找到了源泉,那怕飞蛾扑火,仍矢志不渝。
漫漫红尘,光怪陆离,无法超脱,也不可能超脱;烟雨朦胧,若即若离,但凡人,七情六欲使然,亦跳不出情感的羁绊。
在我忧伤的时候,是你给我安慰,在我欢乐的时候,你使我生活充满光辉。这句古老的歌词,此时如此贴近我的心,善解我的意。
网情依旧,不变的,是可望而不可即。
【3】
红颜蓝颜,千古话题。
几回回梦里梦见你,梦醒时分,憔悴依旧。隔空离世的红颜,现实中真的很难寻觅,还是在网络中,善解人意。才子佳人谁不爱,风花雪月写春秋。
不羡慕那些大款,有小二小三,古往今来,有钱人那个不是三妻四妾,倚红偎翠之中,醉生梦死之际,一副无聊的躯壳,其实,寂寞不已,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烦恼,无钱人有无钱人的忧愁,真是各有各的难处。
不羡慕那些扭臀骚首的明星,没有粉丝的日子里,自己制造些绯闻,哗众取宠之下,唯恐天下人不知道自己矫揉造作的姿态。我总想,明星怎么了,就不得了了,我们这里的人说的土话,脱光了还不是一样。
不羡慕城市里来来去去的红男绿女,谁也不知道,他们生活得多累。不说别的,那摩肩擦背的高楼,像火柴盒一样,更像在公园里游离的老人手中提着的鸟笼,就没有一丝新鲜空气。更何况,上班奔忙,下班公交,来去匆匆,只有看不见的汗水,在心里流,只有无奈,在无法入眠的时候叹息。
山里人,没有过高的奢望,只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吃穿不愁的日子,把山歌在高亢激越中唱响,把人生,快乐在民族风情中。
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是是非非,只有朴实憨厚的真情真意。
我虽然走出了山里,还是山里人,喝了半瓶墨水,不可能“土狗放羊(洋)屁(当地方言,忘本之意)”,更不可能“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于是,除了保持劳动人民的本色之外,除了知道忠孝礼仪廉,孝敬父母,尊重师长之外,在梦里,也总想找一个自己情投意合,非常聊得来的红颜。是呀,我知道,现实中,不可能有人喜欢一个黑不溜秋的老民族。
寻寻觅觅,很多年了呀,找寻着红颜知己,奈何,没有潘安的貌,没有子建的才,像一场游戏,来来去去,沉湎其中的,仍然只有我自己。
身边的朋友们沾沾自喜,找到了红颜,找到了蓝颜,于是,真的就能释放出激情,在网站上,在博客里,在论坛上,一篇篇大气磅礴的文章,一首首柔肠百转的诗歌,在相依佳人才子的春风中挥洒。
没有红颜的日子,我有很多知心知意的好朋友!
我很想像朋友们一样,抛弃了那个只知道玩的小芳,奈何,人家下岗了,多少朋友劝我,可不能抛弃下岗工人哦,否则,你还有何面目,去看家乡那些淳朴的父老乡亲。
于是,我仍然孤单影只,徘徊在人生的每一个季节。没有人理解,不用人理解。“拨开青苔吃凉水,自弹弦子自宽心(当地民歌词)”。
老人们说了,一棵草一滴露水珠,人来世间,总是有其生存繁衍的空间,不会饿死就行。
每念及此,我心释然。
一阵风吹来,突然感觉一丝凉意,收回思绪,看到了无垠的天空,一弯月牙,抿嘴而笑,许是笑我似癫如狂,许是笑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当地方言)”,罢了,小山村还在星星点灯,依稀传来了电视里热闹的晚会,踏着月色,沐着秋风,从那里来我回那里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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