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杂文,人们不由的就会想到鲁迅。鲁迅,仿佛就是杂文的一面旗帜以及开山祖师。也许惟其如此,自从鲁迅先生的杂文被和谐出教科书,也就注定了杂文这一曾经光照我中华大地的文坛不夜天里的炙热火焰之灯塔的黯然失色和永难幽幽再起万丈光芒。这有大气候的走势的因素,而杂文写手们也难辞其咎。
由于鲁迅具有一定的文学天赋,加之也生在那个有理由学识渊博的家庭和时代,而骨子里又满是活跃着可以滋生推陈出新的高质量的肥沃土壤,所以写起杂文来出奇的游刃有余,用词诡异老辣。向有“鬼斧神工,妙笔生花”之美誉。与其同时代的杂文写手也不为少,而质量可就大显逊色了。一个时代,一门艺术,总有领旗者与衬红花的绿叶。我们自然没有任何理由可讲而对当时的其他写手有任何的不伦不类的非议。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似乎已成定论。
那时正直国难当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又软弱可欺,山穷水复疑无路。鲁迅的杂文异军突起,大有引领潮势之强劲。中国乃至中国人,到了危难关头,如果不能同仇敌忾、齐心协力,挺直坚强的脊梁,昂首阔步,给旧的腐朽没落和新的罪恶与龌龊传统和势力给予强有力的迎头痛击,必然是,国将不是国,家将不成家,人将难为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文明遭到彻底的践踏,尊严遭到前所未有的侮辱,生命遭到无休止的残害……舆论不是真正的武器,不可能直接地杀死人或者直接地杀出一场歼敌多少万的辉煌战果。然而,舆论却可以间接地杀死万年之后的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时代的精神和生命,更可以鼓起千军万马的斗志向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勇往直前,直到最终胜利。
舆论,就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导向,同时更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整体面貌的体现形式。舆论的完善、健康和得力与否,直接关系到或者左右甚至是主宰着时代的走势和命脉。如果按武侠小说来说,那么,国家如果比作一个人,舆论则无疑即为“穴道”,点了“笑”穴国家则大笑,点了“哭”穴国家则大哭,点了“兴奋”穴国家则乱跳,点了“性欲”穴国家乱抱,点了“睡”穴国家则就鼾声如雷了。虽说文学的题材千种百类,什么古风、古体、骈文、八股、七律、诗歌、散文、小说的可以说个没完没了,然而也只有杂文,才具有这功能、能量或者力。因为杂文具有鼓动性、煽惑性、穿刺性、讽刺性、鞭挞性、说理性、揭示性、解剖性、警示性、启迪性、檄文性……总之能让人看清真伪、直目真谛,同时也能让人莫辨真伪,一塌糊涂。之所以要累赘这个不尽如人意的“同时”,是因为杂文也不可否认地说又具有奴才性、太监性、歌功颂德性、溜须拍马性、阿谀奉承性,总之,杂文也长着奴颜卑骨——想证明这成立,极为简单,可以去看那些如今网络时代的广告式软文以及电视电台的会议纪要解说、纸媒的头版头条的社论、评论员的文章,这些都属于杂文范畴,无疑都带有欺骗性,俨然宠物狗在帮笨狗吃屎。
由于鲁迅的在杂文领域里的成就和卓越功勋的至高无上和无人出其项脊的不可撼动性,从而造就了人们对于杂文的理解的有失偏颇,总认为鲁迅的投枪式真刀真枪刀枪见红的杂文才是杂文,以致见到藏锋而隐晦和弥天大谎而帮狗吃屎的杂文,就嗤之以鼻、甩袖而去,认定不是杂文了。又由于再也见不到鲁迅那样的针砭入骨、犀利骇人的杂文,就认定杂文,已经不是奄奄一息,而是病入膏肓,单等呜呼哀哉了。
天在变,地在变,时代在变,政策在变,颜色在变,杂文以及人们对于杂文的写法、看法以及要求达到的效果如果不变,那么,只有一种结局,杂文将即刻死亡。
大气层已经被惰性气体所污染,使我们再也看不到清澈透亮的蓝蓝的天。大地上的任何一种物件都已经给伪善的美丽的外衣所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时代已经进入了特色时代。特色,当然是脱颖而出于七颜六色之外而独辟蹊径的一种独占鳌头颜色,你既不能说它是红的,同时,说是黑的恐怕也不妥。我理野从来不高看谁,但对这“特色”二字的缔造者即咱们的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老邓同志还是不得不深表崇敬。不过我认为这也不是老邓同志的开创。记得唐宋时有位大诗人叫做杨万里的写过一首西湖的诗,为: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其中的“别样”,与“特色”就有同工异曲之妙,所不同,“别样”后边是加了一个“红”,是说映日的荷花红得何等异常而美妙的,而“特色”,只是说明了其“异常”和“特殊”,与“美妙”二字毫无瓜葛。这样对比一番,可绝非理野是在说“特色”不美不妙,只是在为“特色”的由来寻找出处,仅此而已。其实,人都在向钱看了,同时也更加爱美了。两块钱一斤的月饼,只是美丽华贵的包装就是七八十块钱。这多么的美妙呀。当人们一看到那美妙的包装,就会馋得流口水了。然而包装究竟不是食物,吃不得!如今,我们提倡的是“和谐”;而鲁迅时代我们的蒋委员长提倡的是“欲对外,必先安内”。
“欲对外,必先安内”是什么意思呢?就是首先“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走一个”地残杀自己的弟兄共[chan*]党,杀完后,再抗击乃至最终将外来入侵者击败和赶出国门。这想法无疑是最为正确和高妙的。试想,自己后院天天起火,你又哪有心思和力量出门去做事呢?然而他没有做到。在这样的时刻,鲁迅放眼中国乃至人类,站在救国救民救人类的立场上去写杂文,有的篇章其实是倡导性檄文,哪能没有市场和一呼百应呢?
再说“和谐”。和谐的本意就是音调或者画幅的颜色配合的适当而匀称。用作国策,由于国中如今有了一个“色”字,应该就是要这个有“色”之国的的所有颜色,配合得适当而匀称了。说白了,其实就是要大家,不管是穿红的挂绿的带黄的还是七颜六色都坠饰的,和气生财,和为贵,与领导人配合得表里如一,和谐韵致,大家你好我好他也好,你笑我笑他也笑,天嘻嘻地呵呵人嘿嘿,也就符合天时地利人和了。下边给善于耍弄脑瘫的赵本山逗得傻笑声无际无边,上边高枕无忧快意无穷好打鼾,听取蛙声一片。这个时候如果飕飕飞过鲁迅的投枪来,那不是添乱吗?所以鲁迅的杂文就给和谐掉了。人要学会适应环境,不能让环境来适应某一个人。这就好比坐火车,只能人等车,不能车等人。杂文也一样。
杂文要是想适应社会,其实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这要看杂文如何取舍自己的面貌或者本质。如果世界变成了一个大茅坑,尿屎汤子满满的,杂文想适应很容易,立即化作蛆,钻进去翻上来的偶尔冒个泡,很快就茁壮成长了;如果杂文是朵花,适应则极难,因为,插在里边会被烧死,掉落在上边,则就成了落花有意,尿屎无情了。到底如今的世界是不是一个大茅坑?到底杂文是不是一朵鲜花?这两问无疑尚且有待人们去思考研究方可拿出为人所认可的答案。但是,人们认识里所公认是的鲁迅的杂文,已经给删除出教科书了。有鉴于此,杂文写手以及喜欢阅读杂文才觉得心有所依的人们应该怎样“适应”着去写和去“适应”自认为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杂文的现状呢?这无疑也是杂文的生存与死亡的关键问题。
须知杂文除去带有奴颜卑骨不招人喜欢之外,还有一部分写手所写出来的东西着实有伤杂文爱好者们的阅读欲望甚至是眼球。鲁迅的杂文之所以能一时间发扬光大备受人们喜爱和传送,关键还是有赖于他的行文是建立在放眼世界而运笔的前提下的。比如要国人挺直自己的脊梁骨,无疑已与周恩来总理的为中华崛起而读书无论在境界上还是“体魄”上,都是不相上下,立意高远,国人看了无不为之振奋和拍手和相应。杂文也好,别的行文也罢,首先得站身一处巅峰,放眼国土、人类、世界来写文,方可引起人们乃至大多数人的关注和共鸣,所谓“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就是这个道理。而有的人却是不以为然,愣是自己独辟蹊径。怎么独辟蹊径呢?
不去找立意,不去发现该谈论或者抨击讽刺或者赞美提倡的观点,而只是去别人的杂文篇章里找些自以为是的笔误或者漏洞(其实多半是去鸡蛋里挑骨头),就展开自己所谓龙飞凤舞的文笔,再有请些个不着边际的世界文学高人的精典台词为坚强后盾,洋洋洒洒,就借题发挥开了歪理邪说,一气就写了一个令自己也是不知所云。这样,其实不是在写杂文,而是最为标准的文学抬杠。热衷于这种行文方式的人,无疑就是文学杠头了。理野对此好有一比:放眼人类世界写杂文的人就好比轰轰隆隆开过来的一列火车,而文学杠头则就是在羊肠小道上骑着自行车来到与火车道的交叉路口时就停住了,开始在岔路口中间玩耍,要看看火车敢不敢碾轧人,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列车刹不住闸了,无疑就出车祸了,怨谁呢?如果列车刹住闸了,自然不会跟路中玩耍人一般见识,得等玩耍人玩耍够了才能够再启动发动机,无疑,耽误了行程。谁也不能说文学杠头没有文采,但是同样是谁也不能说文学杠头的文采用到了正经地方。
再就是很有不少一部分人则热衷于所谓快餐文学,华而不实,泡沫,垃圾,这与杂文基本拉不上关系,不做讨论。
写到这里,凡是喜爱鲁迅式杂文的朋友们就该明白了这杂文的命脉跳动的位置了。鲁迅式杂文非但少了,而且又假如不是隐藏在某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地方,就是隐藏在某一篇文章的某一节段落里了——通篇一如鲁迅的杂文,自然会很容易遭到屏蔽的,只缘鲁迅的杂文,都给删除出去教科书了。在这种情况下,爱好鲁迅式杂文的朋友们,就得在这“爱好”上多付出一些宝贵精力了,并且要像深信自己的爱好没有错一样深信,鲁迅式杂文,不会消亡。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尤其冬天里,就只是一件棉袄不洗不换过冬,脏兮兮的又满是油腻味,难免就会生虱子。咬得浑身痒疼难耐。慈祥的母亲(已故;痛哉……)每到晚上就在煤油灯下给拿虱子。可是第二天穿在身上,依然是痒疼难耐,就问母亲“娘,怎么衣服里边还是有虱子呀?”母亲回答说:“拿不净的虱子,逮不净的鱼。孩子,没办法呀,总不能因为虱子烧了袄吧?”这段话虽然土到家了,然而其间蕴含的哲理与寓意,却是永远实用和新颖。用来说明今天的鲁迅式杂文,贴切异常。世上只要还有贫富不均和不合理制度,鲁迅的杂文,就存在着。因为鲁迅的杂文就是均贫富的尺子、刺向不合理制度的投枪。
沿海被污染了,远海一定有鱼;日本海域遭到核泄漏辐射了,马达加斯加海域一定有鱼。世上只要还有人生长着,就必然有人可以吃的水。地球上不存在一滴人吃的水了,人间也就没有动物存在了。那些试图将鲁迅和鲁迅式杂文或者以权威或者以滥文而消灭和挤出历史舞台的家伙们,虽然已经完全可以定论为不是人,终究是动物呀。是动物,就会给自己留下一片可以饮用的蔚蓝供以生存,那么,鲁迅与鲁迅式杂文,就会借助于这片蔚蓝,向在这片蔚蓝中兴风作浪的邪恶丑陋而开刀。柏杨先生曾津津乐道一句“丑陋的中国人”,我觉得这句话很有说下去的必要,因为,我理野觉得是这样:世界,只要还有人认定它丑陋,就一定有美好存在着。记得古代有位诗人在痛斥文学痞子的时候弄过一首诗,今天想来都能感觉到昔年拜读时的痛快淋漓。不妨就用这叫人痛快淋漓的绝唱作结吧:
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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