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儿子夹了个菜在我面前晃，像是要给我喂。我拿眼斜他，把头扭到一边。这小子，不好好吃饭，又开始捣蛋。

刚才说了他一句，“你是不是现在习惯站着吃饭了？”没想到他一听还来了劲，竟然离开餐桌到一边蹦了两圈，兴奋地像要跳舞，嘴里还附和，“是啊，我以后就站着吃饭呢。”

我心下不悦，没想到他的菜却夹到了面前。我不理会，继续吃饭。这菜在空中停留了一两秒钟的时间，从他的筷子上脱落，掉到了地上。

“看你？”我拿眼瞪他。刚想批他两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心下想，孩子这也是有心，似乎不应该受我的指责，便转而说，“要是长大了还能像现在这样给爸爸喂饭就好了。”

“我到时候不给你喂。”没想到儿子会来这么一句，而且说得明确极了，一点不含糊。

“哦？”我惊讶异常。“看来爸爸现在就应该不给你吃才对。”我生气地说。

“我让我的仆人给你喂，我还要在外面赚钱呢。”儿子不慌不忙地补充道。哈哈。看来我是误解他了。不过，到时候的情形谁又能说得准呢。

很晚了，妻打来电话，声音幽幽的，带着伤感。“爸还说今年要回一趟老家呢，怕是很难了。”妻说的时候都要哭出来。我忙安慰，“别怕，也说不定呢。”

岳父的老家在陕北商县，因为路程较远，回去的次数不多。前两天姑表哥打来电话，说是姑夫病故了，我没敢给他讲，他现时也患病在身，自己又去不了，还是不知道的好。

因为家里的电话出了故障联系不到，大姐让我亲自跑一趟给岳母通知。大门还是合着的，从窗户里传出电视机播放的声音。推开门，拐进里屋，我喊一声爸，岳父迟缓地回转头看我，张大嘴有气无力地啊了一声。看他的头上，似乎添了新伤，一定又是一个人上厕所时走不稳摔破的。岳母不在家，我知道，她还在附近村子的小塑料厂里做工。家里再没有别人。为此，我们没少劝她，可是她像是就不喜欢呆在家里。大姐、二姐以及妻弟都在城里，都有自己脱不开身的工作与事务，妻还去了外地打工。晚辈里，现在或许就我离他的距离最近了，可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我对妻说，你要是有心，等回来了，推着爸出去走走，在外面晒晒太阳，说不定还能好起来，他还没有到不能动的地步。好的话，再活个三四年七八年不一定，坏了，可能也就一两年的光景。

由不得想到母亲。那些年她患病在身，后来甚至卧床不起，多亏了妹在身边一直精心地服侍与照顾，我和哥都在外工作，又尽过几天的孝道。我们欠妹的，更欠母亲。

俗话说，养儿防老。然而现实却并不乐观。儿子也好，女儿也罢，说得传大点是忠孝不能两全，说得通俗点，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我们做父母的，到时候又能要求他们什么呢？

儿子说将来要雇个仆人来照顾我，给我喂饭，服侍我，这只是他的理想。那时的他，说不定还在为基本的生存发愁而努力打拼呢，哪来得那样优越的条件。不过能有这心已经让我知足了。

俗语说，老来伴老来伴，也许到时候唯一可以指靠的就是妻了，是这个与我一起白头的人，我们相携相伴，相互依靠，相互慰藉。而这必须有深深的爱在里面，要不然也只是个形式与躯壳而已。想到那首歌，“最浪漫的事”，就是与你一起慢慢变老。若是真浪漫，爱已经在里面了。而这正是最幸福的事，最完美的人生。儿女的爱只在其次。

2011-4-1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