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讨厌父亲。
父亲脾气暴躁,动不动就瞪起眼打骂我们几个孩子,而我们毕竟是小孩,挨了打骂,该干啥还干啥,根本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只是体验到“父亲不喜欢我们”。
冬天,我们经常到村外的冰上滑冰,那里本是一潭死水,冬天便是我们的乐园。开始,我们没有冰车,就直接用鞋底子在冰上滑,经常把鞋弄湿。每次滑完冰回家时便提心吊胆,刚才滑冰时的高兴劲已被牢牢地冻在冰面上了。
一进门,父亲便狠狠地瞪起眼呵斥道;“又去滑冰了?鞋湿了没”?边吼边蹲下摸我们的鞋,然后又加大嗓门:“看看,又湿了哇!冻掉你的蹄子!”紧接着又粗鲁地把我们拎起来扔到炕边,狠狠地扒下我们的鞋甩到火炉边烤上,回头还不忘再一声:“往炕头坐,那儿热!”嘴里骂骂咧咧的才离开。
然而父亲的喝骂终究敌不过冰场的诱惑。
有一次,我们议论别的小伙伴有了一个冰车,滑起来真带劲,还不容易弄湿鞋。父亲听后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那还是个难事?”说罢转身就去院里、凉房里找来一些木板和钢筋,在院子里叮叮噹噹了好一会儿,随着我们兴奋的呼声,两个漂亮的冰车放在了我们面前,又一会儿,一付长短合适的冰锥也磨好了,在我们的欢呼声中,父亲笑了------他的成就得到了我们的肯定!
我们终于也有冰车了!村外冰场上又多了两个滑冰车,美啊!可有时还是会掉进冰窟窿里,弄湿鞋和衣服,回家免不了又被父亲喝骂一顿。
有一天,我和弟弟去了更远的河沟里滑冰,中午吃饭时,父亲找了很久才找到我们,喝斥我们为什么跑那么远去滑冰,万一掉到冰洞里咋办?我们说,村边那个冰场人太多,冰都扎破了,不好滑。父亲没吱声。午饭后,父亲说:“下午别去滑了,明天就有冰场里。”父亲去凉房里拿了镐头和铁锹,在院子里将冻土刨起来,然后围了一个大约五十平米的长方形的“小院子”,又挑起一担铁桶出了院门。那时家里还没有自来水,全村人都到一个公用的自来水管上担水。父亲就这样一担一担地挑水回来,倒在那个“小院子”里,哦,他是要给我们冻一个冰场啊!父亲几乎挑了一下午水,黄昏时,终于挑够了,父亲疲惫地蹲在家门外,两眼盯着自己的“作品,”抽着烟,整个人仿佛一下瘦小了许多,我们则兴奋地站在水边,巴不得它马上冻结实里。
终于,水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弟弟兴奋地喊:“冻住了!”
父亲听了,“噌”一下站起来,怒喝到:“不能上去----”话没说完便“哎哟”一声,两手护着腰,痛苦地咬牙,皱眉,父亲的腰又疼了······
我们再也不用顶着寒风跑到外面滑冰了!再也不用担心掉进冰窟窿里了!饿了,随时可以吃东西;冷了随时可以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取暖!
一位邻居说父亲:“值的你挑这么多水?还累死呢。”
父亲“”嘿嘿”一笑:“我哪能累死呢,他们还没长大了。”
小伙伴们羡慕地说:“你大(爸)真亲你们了”。
如今 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常常想起那个全村至今为止唯一的一个家用冰场----人工挑水冻起来的----父亲用一个下午,大约挑了七千斤水----只为了我们玩的高兴,玩的痛快,玩的安全,玩的让他放心!
父爱,七千斤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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