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父亲因病住院治疗,哥嫂日夜陪护着。我每天下班后去医院陪一会儿便被哥哥赶回家休息了。
有一天,哥嫂出去了,我准备给父亲洗脚。先让父亲试好水温后,我让他在床边坐好,我蹲在地上为父亲搓着脚,搓着搓着忍不住又想逗父亲玩。
我头也不抬装作一本正经地说:“我小时候您用右脚踢过我好多次,我都记着呢,今天我只给您洗左脚,不给洗右脚,拿出去右脚!”
父亲没吱声。
只见父亲泡在水里的右脚大拇指和食指先是微微动了动,然后慢慢向里抠回去,脚跟轻轻抬起一些,接着整个脚都弓了起来,一点点、一点点往后缩着,脚跟挨着盆壁后略停了一下,又向上缩去,似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又似恋恋不舍且无可奈何。
我就这样一直低着头,偷偷笑着,双手搓着父亲的左脚 ,两眼盯着父亲的右脚,好玩极了!
父亲的右脚还在慢慢向上缩起,脚跟终于完全离开了水面,脚心也一点点一点点向上浮出,脚掌和脚尖却伸直了努力向水里探去!慢慢地,脚心也终于离开了水面,这时,父亲的脚尖和小腿几乎呈一条直线。稍作停顿,父亲的脚尖也开始了撤离的艰难之旅,一点点、一点点,慢慢的、慢慢的,整个脚只剩大拇指尖还挨着水面,只见它轻轻点了几下水面,最后终于全部离开水盆,然后脚和小腿向后缩去,一直缩到床下面……
我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偷偷抬头向父亲看去,父亲也正好看着我,和我的目光相撞后,父亲像在梦中被惊醒一样愣了一下,又马上转过头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窗外看去,他的脸上写满了局促不安且愧悔难当!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玩笑是不是开大了?
随后,我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把您的右脚吓跑了吧,跑得也太慢了吧,当初踢我时咋不用这个速度呢?”
父亲长呼了一口气,似乎放松了些,他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然后又半恼半笑地看着我说:“你就不说说你那时有多害人(淘气的意思)?哪有个女娃娃样儿,整个儿一个活土匪!”
我挤眉弄眼并用夸张的口气说:“现在土匪已经弃暗投明了,正为人民服务呢!哈哈……”
我拿过父亲的右脚重重地往水盆里一放,“啪”,洗脚水溅进了我正哈哈大笑的嘴里!
噢,喝了一回洗脚水!
农夫山泉,有点儿甜;
父亲的洗脚水,有点儿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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