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前风风火火了一阵子，遥想当年，还真有点羽扇纶巾的味道。只是后来社会和生命不怎么和谐，我就没有了朝气。沉浮十载突然觉得生命需要的原来就是安静。有段时间，我总是把心灵放在一种虚无飘渺之中去荡涤，尽管我知道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并不是虚无，可是面对众多的无奈，我想沉默也许就是对生命安宁最好的奖赏。

这些年我写了几本书，其实从我内心来说，写书并不是为了展现什么，我只是觉得生命需要释放，因为只有释放才能让生命有一种涅槃的意味。从第一本《悟》开始，我就有了一个念头，觉得这世界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一个悟字。尽管后来还写了几本书，可最后毕竟我还是觉得生命的原始意义和社会无关。

这些年我算是蛰伏在一个近乎偏僻的角落，这倒不是我这人不喜欢张扬，而是我觉得世界如此之大，我这点生命的基因又能彰显什么呢？说是在上班，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整天都在做些什么。这些年写了几百万字的作品，说是作品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一再说，我本不是写书人，只是开始儿子鼓励，加上社会剥夺了我上班的权利，实在是觉得如此消沉，有一天真的去见马克思，还真的不知道该给他老人家说些什么。

年轻的时候身体很好，特别是在高中的时候，选拔飞行员，我们县好几千人，最后竟然只留下我一个。本来从那时候开始我是完全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当时年幼，觉得自己能飞上蓝天简直太幸福了。可谁知道，后来政审没有过关，说我姥姥家成分太高。那时候我还不完全知道成分的概念，觉得姥姥家的事情和我飞上蓝天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后来有人给我说了，因为成分不好，怕我上了天空就不回来了。

那时候台湾和大陆关系紧张，是不是怕我去了台湾。当时我真的很委屈，觉得我怎么可能去国民党那里呢。好歹我也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为了这件事情，我还真的觉得有些想不通。不过随着光阴的流逝，我总也算是明白了一些道理，想不通又能怎么样呢？想不通不照样还得往前走。

人生不知道是不是有宿命，不过我想，人生总是应该有轮回的。生命需要积淀，这么些年来，我不知道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从我第一次检查血糖很高开始到今天已经有十五六年的历史了。尽管后来医学说这有遗传的嫌疑，可是我的心里明白，自己的血糖偏高是因为心灵无法承受生命的重压。到今天我的胰腺已经不能自己工作了，我是靠着每天四次的胰岛素注射来完善生命留给我的惩罚。

在原先的单位我想这一生会这样平稳稳的度过。从昔日的狂妄到后来的消沉，再到最后的平和，我觉得自己的心灵总算有了一种落脚。其实人这一生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能平平淡淡，只要能安安静静，就算是生命最好的历程和归宿了。

然而社会有时候就是这样，记得第一次提拔就是一种意外，当时因为我患有肝病一直在家休假。突然有一天，当时的县委书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问我身体怎么样？还能不能上班？那时候我年轻，尽管我也知道肝病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我有点活思想，所以没有说话。

当时的书记看来明白我的心思，说先上班看看身体，要真的不行就好好休息治疗。不过现在的年轻人也不能把病太当回事情了，说不定上班心情会更好。就这样我上班了，而且不久我就被提拔当领导了。那时候和今天有些不大一样，尽管也有轰动，尽管也有人意想不到，可是毕竟那时候的社会风气还能令人欣慰。

也许是意外，也许是突然，就在当时的那一刻，我似乎觉得世界就是我自己的。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可笑和幼稚。但是在当时我可不是这样的心态，我倒是觉得世界就应该承载我这样放荡不羁的生命。可是好事毕竟不是规律，当然规律也不是政治。我不知道自己是受到了规律的惩罚，还是让政治玷污了生命。反正也就在一夜之间我被社会抛向九霄云外，顿时觉得生命在我这里失去了重量。

后来的日子熟悉的朋友都知道。大家觉得我这一生也许从此就终结了。其实终结不终结倒无所谓，只是我觉得自我的生命还是应该由自我来完善的。说出来也许有人不相信，觉得我是在这里玩清高。其实人生到了我现在的这个节骨眼上，轰轰烈烈已经不再属于我了。这些年我觉得心灵苦渡其实才是生命最美和最甜的事情了。其他的我已经很少再去想它。

其实我是很喜欢我原先的单位的，尽管很小，事情也不多。可是那里的人却很好。相处了八九年，要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鬼话。只是后来国家有搞机构改革。这些年关于机构改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前几次似乎还好，我这个很小的单位总算是保留下来了。这回听说是动真格的，我们这个单位留不住了，单位要降格，自然我是在这里不能再呆了。不过当时我的心里还存一份侥幸，觉得呆在这里还有好处，至少苦渡心灵还有时间。

有一段时间，社会上关于机构改革的传说很多，各种各样的故事层出不穷。当然了，作为身处小单位的我自然是很少有人问及。我想自我的生命也只有自我去感受了，别人问及又有什么用呢。所以在那段大家都像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时候，我却静悄悄的呆在家里，玩我的电脑游戏，写我的心灵感受。我想，人生的社会故事在我这里已经不会再发生什么波澜了。

眼看就要过春节了，可是一天早晨我还没有睡醒，竟然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惊醒了，拿起耳机才知道我的工作有变化。我问去了哪里？电话那头好像显得和激动，说去了县里最大的部门。当时我是真的不相信，觉得当今的社会，我怎么可能在无所作为里去那样的热点地方呢。当时我还开玩笑说，是不是要过年了，让我高兴高兴。

当然后来的事情是真实的。只是马上要过年了，所以我的心思都在给家写对联上，其他的当时并没有多想。过完年才算正式上班。尽管我知道新到的单位不可能再像我过去的单位那样的清闲了，我也做好了很多的心理准备。然而真的去了我才发现，这个世界竟然会是如此的变化无穷。用一句很实用的话说，新单位的忙碌简直超出了我的预料。

刚开始的半个月，我真的都有些经受不住。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真的都有写一纸辞职报告。了却了自己心灵的不堪负重。当然后来我还是在坚持，我想既然组织上让我来这里，也许有他的道理，尽管我算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这里，也算是对我生命本质的一种肯定。尽管这种肯定不一定正确，尽管这种肯定不一定就是对我生命的认可。可毕竟也算是我生命的一种转移。

过去的单位我几乎把所有的业务交给了大家。那时候我走在大街上倒还安生。其实生命还是安生的好。现在不一样了。走到哪里都有人问，走到哪里都有电话。说句玩笑，过去我的手机一节电池可以用上一个礼拜，现在最多也就两天。有时候连一天都不到就没有电了。过去审批税收的票也就是几百元，甚至于是几十块钱。现在不一样了，大笔一挥也可能是几百万，甚或是上千万。有人说这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权利，更是一种人生的价值体现。

可我想，所有的一切也许对于社会是好事，可对于我自己的生命实质未必就是好事。最近我就总是觉得，权利本来就是社会的，和生命的本质无关。可现在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生命趾高气扬的标准。就在今天下午，我和一位领导闲聊，他问我最近感觉怎么样？我笑了笑，真实的回答说不怎么样？他问不怎么样是什么意思？我说不怎么样就是如今的我已经开始对不起我自己了。

领导听完仰头大笑，看来他觉得我是在调侃。其实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本来我是完全可以用生命来完善生命的。可今天却让社会来诠释生命。我不知道这是喜剧还是悲剧，但是我可以肯定的说，觉得不会是正剧。因为生命毕竟不全都是社会的产物。尽管人生在很多时候和生命是一致的。可生命的圣洁往往需要远离社会的所谓权利。

我知道领导的意思。所以我说，我不知道在当今的社会里，心灵到底能值多少钞票？领导不笑了，他死死盯住我，好像要从我的胸口射进去，想看看我的心灵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自然是不能把心灵拿出来交给他的。这倒不是我们的这位领导不值得信赖，而是我真的要掏出心灵，恐怕就再也没有生命的哲学意义了。

今天忙了一天，从早到晚。好像一刻也没有停息。我叫李军，可我今天不知道怎么啦，总是在心里叽咕，总是觉得我有点对不住李军，对不住裹藏在胸腔中的那颗还算纯洁的心灵。我知道路还需要走，生命还要延续。只是我不知道苦渡了这些年的心灵何时才能又回正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