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的话
春节前几天,一同学从工作地重庆回杭州(杭州是她先生的老家)过年,途经上海。多年未见,如约小聚。女人的聚,主题无非就是逛街与聊天,目标明确,内容简单。与同学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位定居上海的家乡女子,年轻柔美,看上去像个小姑娘,寒暄之后才知道“小姑娘”已做了一对双胞胎男孩的妈妈。不禁感慨万千:啧啧啧,看来生娃也要趁年轻啊!
三个女人一台戏,逛来逛去也没买到什么大件的物品。我们便到香港名店街中间的一家餐厅里吃火锅。在店里坐下来后,大家才感觉有点疲乏了,话匣子此时才算是真正地打开。同学问,你们知道如今社会中年男子最盼望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彩旗飘飘”了,我和另一位女子便抢着说。同学马上否认道,比这个更胜一筹哦,死老婆!现在好多中年男子,特别是那些功成名就的中年男子,好希望死老婆哦——只有老婆死了,接下来做什么事情都显得“名正言顺”了。朋友拖着浓浓的重庆话,脸含微笑,说得这样轻松随意,着实让我吃惊。
好一个“名正言顺”!仔细一想,周围又真的有很多这样名正言顺的存在着。同学是一名律师。她说因为工作关系,她接触的五花八门的案例多了去了。一说离婚的,哪怕平时里看上去关系很好的夫妻,立刻反目成仇,再一细查,手腕高明的男人早已将财产转得精光,妻子只能傻看着。对簿公堂的时候,那就叫一个恨之入骨啊,什么感情啊,亲情啊,统统玩完,真正应了那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老古话,这还没“难”呢,都已经开始“各自飞”了。
难道平日里流传的“当今官场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真的是男人们的心声不成?!我为同学的言论倒抽一口凉气:这样直白,毫无修饰,活活一刀劈下来,生活中的男女就像她手中的西瓜,红的绿的竟这样鲜明,没了牵挂,脉络清晰。“死老婆”!无论如何,我心里已留下重重伤口,隐约疼痛。同学言语中的残忍,这是我先前没有碰触的话题,她并不明了。这不过是她特殊的身份下的见解,只是这言论就算降低到一个小小群体,也总是让人心惊的,有着如刺在喉的哽咽。
三个女人的谈话一直围绕着这个话题,约摸两个小时过去,得出一条结论:女人,怎么做都是错的,唯有懂得爱自己才是真道理!
◎◎◎父亲的话
春节回老家,也许是自己有几年没有回家了吧,这一次,蓦然发现老家的长者越来越少了,曾经疼过我们爱过我们的表叔二大爷,一个个与世长辞。感慨万端。也难怪,曾经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已过了而立之年。颤颤微微从儿时走来,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一个个生命之星的陨落,早已在这平静中详细安排,步入轨道。
父亲说最揪心的莫过于邻村的一位舅舅了。这位舅舅两岁半丧父,兄妹三人由寡母拉扯大。三十六岁丧妻,他最小的儿子又是只有两岁半,四个儿子由他一手拉扯大。好不容易到了老年,儿子们都成家立户了,日子也有了起色,按理说他可以安享晚年了。可是,就在今年,他在上海打工的大儿子遭遇车祸,撒手人寰,给他留下了年幼的孙子。他这个人啊,命真是硬,人生当中最悲痛三件事:年幼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都占全了。
父亲的表情戚戚然,我也为之震惊,生出许多别样的愁绪来。说起这位舅舅,我是非常熟悉的,因为他与母亲同姓同辈份,我们就管他叫舅舅,其实他与外婆家相隔甚远,根本扯不上任何关系。在我的记忆里,这位舅舅的一家子,是一个值得大家同情的群体:大人孩子到了冬天,都冻得瑟瑟然,脸色乌青,单衣薄裳,破鞋烂袜。舅舅的孩子与我们同龄,母亲时常说没娘的孩子命苦,好可怜,母亲总会将家里多余的时鲜蔬菜和哥哥穿小的衣服送给他们,有时候他们家粮食不够吃,也会到我家来借,一借会借好几年也没有还。也许是因为家里实在太穷,也许舅舅有其他想法,他也一直没有再娶,独自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现在想起来,舅舅成天不甚劳作,吊儿郎当的样子。一年四季的窘迫,周而复始的困顿。舅舅不过是用他的青春来凭吊这悲哀罢了……一个中年男子猛的一下子失去了心爱的女子,之后便是多年的思念,这种痛楚是常人不可承受的。这种爱,无形,朴实,无声无息,带着穿越人心的质感,在一个农村男子的心里凝结成永恒,开出大朵大朵的温暖,让他坚持这许多许多年。
◎◎◎女人啊女人
不知道“死老婆”这件事,是因为过去和现在的区别,还是因为农村和城市的不同,同学的话与父亲的话,都那么真实,又有着如此大的差异。内心的情愫翻滚流动,潮起潮落,有些方向不明的冲撞这年轻的心堤了!人的心脏分为心房和心室,不管是“房”还是“室”,应该都是有门的吧,我们可不可以在这年轻的非常时期,带着爱人和孩子,住进彼此的心里,暂时关闭情感的大门,保全这现世的安稳呢?
余秋雨在《牌坊》里写道“立牌坊得讲资格,有钱人家,没过门的姑娘身在绣房里成年不出,一听男方死了,见都没见过面呢,也跟着自杀;或者……”“真是奇怪,这些女人说是死了,坟里常常没有。” “不相信世间有那么多花,不相信这块熟悉的土地会挤出那么多颜色……这些花是尼姑们种的。” 尼姑庵里,女教师大扫除,扫帚在屋梁上扫下布包,打开,竟是一叠绣品,绣品花样鲜活,还绣有“成对的鸟”。女教师说,尼姑们从小在绣房里,所以学得这般好功夫。文中还写道“那些立了牌坊的绣房姑娘,会不会从坟墓里逃出来,躲到尼姑庵种花来了。”
余秋雨大师说,“老师们为什么不结婚呢……好像都没有家。没有自己的家,也没有父母的家。也不见有什么人来找过她们,她们也不出去。她们像从天上掉下来的,掉进一个古老的尼姑庵里。她们来得很远,像在躲着什么,躲在花圃旁边。”那些立了象征贞洁最高荣誉的贞洁牌坊的绣房女子,大家闺秀,尚且隐名埋姓,在乡下的尼姑庵里苟活,延续生命。是,如果没有好的前景与环境,那么,就让女人们活着吧。她,还有她们,最大的奢望是活着。活着,是人生最基本的形式,一种追求;活着,便是一种幸福。
到了如今社会,女人们可以爱可以恨了,她们为了所爱的人,心甘情愿的付出着。结果呢?用《蜗居》里宋思明的夫人的话说就是“蚌壳里磨了大半辈子的珍珠,最后戴在别人的脖子上炫耀。”这还不算,一些做了老婆的女人成了男人的绊脚石,“死老婆”才是终极目标。绕来绕去,一代一代的女人在争取,在奋斗,在牺牲,她们吃着男人们能吃的苦,干着男人们能干的活,到头来,还是为了一个“活着”!这莫不是做女人最大的悲哀!
以防万一,女人是不是都不要去做别人的老婆才好?!是不是因为这样,社会上才有了众多省略婚姻的母亲?如果真是这样,女人们为什么要去做母亲?做了母亲,生出来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无非是世上又多了一个盼着“死老婆”的混蛋或者做了别人的老婆就挨咒的可怜虫!
2011年4月14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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