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下楼就看见小孩子们层层围起一个盛满小鸡的箩筐,卖小鸡的大婶忙碌着,小孩们愉快的的叫嚷着,里头传来小鸡欢快的叫声。我悄悄地凑上去,因为都是小朋友,我也不好意思和人家挤来挤去的,等了好长时间我才挨到箩筐前,任小朋友们叫嚷,不管不管啦,这个位子我是不打算让开了。我蹲下身子伸出手抚摸这一筐的毛球球,小东西们好温暖啊,在我手里钻来钻去的,有的还歪着脑袋看看我的手,好奇的用嫩黄的小嘴啄两下我的手。
我会一直在篓筐前面逗留下去,若不是路过的同事刚巧看到一群孩子里头的我又喊我,快点快点你又想迟到吗?
小时候,由于种种原因时常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所以,特别注意家里的小动物,而亲戚家的动物又以鸡居多。
乡下人几乎家家养鸡,我到姥姥家的时候,姥姥的大院子里就养了成群的鸡。说是成群,并不是很多的鸡,只是当时我尚不识数,只能用成群形容它们。记得那个时候,老母鸡下完蛋都会唱着“哥哥打”从鸡窝里骄炫耀着走出来,每次姥姥都能看在眼里,然后拿出谷糠来喂它。这个时候所有的鸡便一起来抢食,姥姥看着那只吃的很肥壮的花母鸡发出一点点怨言:“你呀你,怎么吃得这么胖乎乎的就一个都蛋不下呢?”后来,姥姥怕是它把蛋下在了别的地方,还悄悄地跟踪了它几天,未果,也就只好认为它是不下蛋的母鸡了,便不再抱有希望。
在一个深秋的傍晚,我拿着本小画书坐在院子里的磨盘上享受着落日的温暖。那只老母鸡咯咯的苍老的叫声衬托着几声娇嫩的啼声清脆的传入耳朵,美得如同天籁。视线不由得离开了小画书,在夕阳的余晖中,好久不进家的花母鸡正昂首阔步的领着一群毛茸茸的黄球似地小鸡从栅栏门踱进院子来,花母鸡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领着小部下班师回朝,场面甚是壮观。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好了,一连声的喊着:“姥姥,姥姥。。。”姥姥急忙从屋里出来,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得有点呆了,一时无语。
之后的几天里,我一直试图接近那些可爱的小东西,可是每次只要我一靠近,那老母鸡必定对我耸毛乍膀怒目而视,好几次要和我翻脸,全然不记得我以前也是常常拿来食物喂它的。
后来,姥姥家另一只老母鸡抱窝了,那只老母鸡轻易不离开它的一窝蛋,偶尔它离开了,我便偷偷的去摸那蛋,暖暖的。到了二十一天的时候,便能听到幼鸡在蛋壳里轻微的鸣叫了,先是看见小鸡在壳里啄开一个小口子,慢慢的口子越来越大,小鸡便从壳里挣脱出来,来到一个崭新的世界。有的小鸡力气不足的,还要姥姥帮它们破壳而出呢。之后,老母鸡就带领它的小宝宝们满院子乱跑了,当然我还是只能远观。几次央求姥姥捉一只来给我玩,姥姥从不答应。
有一天早上,我从睡梦中醒来,用姥姥的话说,是魂来没来全呢,便清楚的听到了小鸡孤单无助的鸣叫声。翻个身,看到我枕头前一个小纸盒子里,一只小鸡孤零零的站在盒子的角落里颤抖着发出哀鸣。可能是小鸡太弱而冷吧,因为是火炕,姥姥便把它放在我的旁边了。我看了看四下没人,便从被窝里伸出手把它捧在掌心。在我手里它明显的舒服了,我轻轻地抚摸着它嫩黄的羽毛,双手合拢,让它尽力感觉我的温度,它不再哀鸣,静静地在我掌心里眯着眼享受着我带给它的一丝温暖。姥姥从外面掀帘进来,看见我手里的小鸡,姥姥很善意的劝我把它放下,因为我手心里有火,小鸡感染了我手心的火会很快死去。所以,尽管我带着不舍,带着眷恋,还是轻轻地把小鸡放回了纸盒子里,我不想因为我的喜欢而伤害到小生灵,我第一次深刻的知道了喜欢却不能接近的伤感。后来,那只小鸡还是死了,再后来,我才知道,我的手心里并没有火,小鸡的死也不是因为我的接近。
后来的后来,终于回到了爸妈身边,也就是我自己的家里。因为没有朋友,就变得更加沉默。好在妈妈适时的买了十几只出生没几天的小鸡,在院子里磊了一个小鸡窝,而且,妈妈交代我,每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就把小鸡们收到一个大纸箱子了搬进屋里,免得小鸡冻着,等第二天再把它们从箱子里放出来,让它们享受新鲜的空气。所以,我就有了和小鸡们接近的机会了。因为不怕了手心里的火,每天和它们追逐嬉戏一番,到一个多月的时候,小鸡们长出来小小的一点点的翅膀,三个多月的时候,小鸡们已经长成了小老鸹鸡,就是和老鸹那么大了,羽翼也渐渐丰满。小母鸡尚好,小公鸡们却显露出好斗的本性,这时候,我常常是逮住一只小公鸡,然后,推着它往另一只身上撞,就会引起它们之间一场小小的战争,我就在一旁观鸡斗了。
我们家的小鸡们渐渐长大,母鸡越来越笨重,已经开始下蛋。我每天都可以拾一小篮子蛋,没几天就可以攒一盆子,就可以拿去送给病里的姥姥了。小公鸡虽然略显消瘦,却骨骼清奇,清一色的白色,不带一根杂毛。只是它们大了就不那么可爱了,甚至是拿我当敌人一样。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没注意到,妈妈把它们从窝里放出来叫它们自由活动呢。我照常往院子里走着就听身后“突突”的声响,心里只是感觉不妙,回头一看,那只骨骼清奇的大公鸡正乍着膀子向我冲过来,我一边大喊着妈妈,一边往屋子里跑,却还是被它追上了,我回头踢了它一脚,它顺势倒退了四五步我就跑进屋子关上了门,门缝里看到它还在外面怒气冲冲的看着我呢。想必是它记得小时候我经常挑起它们之间的战争而心怀怨恨吧,要不怎么看到我如临大敌呢?
有一天,大伯从乡下来到我家。饭后,爸妈陪大伯来到鸡窝旁,我才知道,我们家白鸡的血可以做药引子,大伯是来我家捉鸡入药的。爸妈一再提醒大公鸡的厉害,大伯偏不听,亲自下到鸡窝里逮我家的下蛋母鸡。大伯逮到了我家母鸡,我家的大公鸡也飞到了大伯的背上,因为天热,大伯是光着膀子的,那鸡爪深深地嵌入了大伯的背上,再加上狠狠的几口,大伯背上的血便流了下了,没想到我家大公鸡竟如此尽职尽责,我也是吓坏了的。
一只母鸡而已,为了小鸡娃数次和我反目!
一只公鸡而已,为了它的家人勇敢地无视我家三个大人存在!
几群小鸡而已,唧唧啾啾的欢闹了我略显孤单的时光。
我不歌颂它们,只是它们记录了我的寂寞。岁月从指间流淌,不觉以三十余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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