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经对等待中的人放开了手,也正试着从中一点点的解救自己,可还是为此放弃了摆在眼前的幸福。
〈一〉
罗是装满水的瓶子,小言是深水里的鱼。
没有哪尾鱼会甘愿抛开大海而选择狭窄的玻璃瓶的,可是小言却心甘情愿的钻进了那细细的瓶子里,从此远离了大海。
玻璃瓶里的水是带着刺激漂白粉味的淡水,没有了海水咸咸的味道,瓶外的天空少了大海的映衬始终灰白着,再也看不到从水面划过的飞鸟,钢精水泥筑就的高楼大厦挡住了她的视线。
如果鱼离开了水也可以生活,那么我会离开你吗,罗?
玻璃瓶里的水每天都在更换,始终都是淡淡的。时间久了,小言已经不记得海水的味道,只是在记忆深处有一个朦胧的蓝色的梦提醒着她远处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他们都是害怕寂寞的,每次醒来小言就会给罗说她的梦,起初,罗总是安静的听着,直到她说的筋疲力尽大口的喘着气,瓶子里的氧气太少了,说话也成了件奢侈的事情。
慢慢的,罗对她每天重复的话厌烦了,他开始躲避她,开始对她不理不睬,开始装聋作哑。
一次,小言忍不住的问他:“罗,鱼离开了水可以生活吗?”
罗嗤之以鼻:“当然不能了。”
“如果鱼离开了水也可以生活,那么我会离开你吗?”
罗担心的看了她一眼,小言慢慢沉到的瓶底不再说话。她看懂了罗的那个眼神,他怕她的离开会让他更加的寂寞,他们都是害怕寂寞的。
如果鱼离开了水也可以生活,那么,罗,我会离开你。
鱼和玻璃瓶的对话慢慢变成了各自的喃喃自语,水撞击鱼时的空洞和鱼敲打玻璃的无声。
罗开始眺望远处,他梦想着有一天单调的生活多了些色彩。小言也常常望着远方出神,她活在罗的身体里,可是罗的心却不在这里,她开始想家了。
罗始终在做着他的那个五色的梦,他开始讨厌躺在他身体里的那条暗淡无光的鱼,她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只会让他觉得多余。
——如果鱼离开了水也可以生活,那么,罗,我会离开你。
——鱼是不可以没有水的。
——但是,罗,如果不离开你我就没法回家。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回家呢?
——你的心不在这里,我不能生活在一片空洞里。
——……
鱼是不能离开水的,所以,罗,我不能离开你。
外面的月亮很圆很亮,在这个城市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月亮。月光从窗口照进来,好美,就像黑暗中的一条会发光的河,从天上一泻而下,小言想象着河的那头应该是流向大海的。
这让她兴奋不已,渐渐的忘记了自己是一条只可以生活在水里的鱼,想象中她的鱼鳍变成了一对翅膀,大海就在不远处。于是,奋力一跳,离开了玻璃瓶,隐约听到罗在大叫“不要”。这成了她最后的记忆。
鱼是不能离开水的,所以,罗,我不能离开你,只能在银河里等你……
〈二〉
每天这个城市都会出现许多陌生的面孔,没有谁为谁停留,从一个地方去到另一个地方,或许每个人都是一叶浮萍,每次的漂移不需要给出任何的理由。
闭上眼睛,耳边还是少不了出租车司机说话的声音,小言漠不关心的表情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说话的热情。外面开始下雨了,路边上没带伞的人都跑了起来,急匆匆的。赶上下班时间路上特别拥挤,如果不是司机先生闲不了的嘴,她到是希望这路一直通畅不了。
司机探出头前后看了看,叹了叹气:“小姐,你别着急,耐着性子等着吧,这一时半伙也走不了了。”等了一会儿见小言半晌没有出声,转头看了看确定她没有睡着后又接着说:“你这去机场是去接人的吧?”
小言睁开眼睛反问道:“那怎么就不能是我赶飞机呢?”
“不会啊,瞧瞧你什么行李都没拿这哪像是要出远门的啊。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不太像要去接人的……”
“我确实是去接人的,难道这您也能看出来?”小言开始觉得这个司机到是蛮有意思的了。
“我开出租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的事了,什么人没有见过啊,接人的送人的载过的人太多了,可是像你这样去接人却一点都不着急的到是没有遇到过。”他又探出头前后瞅了瞅,“我觉得我自个儿到是比你急啊。”
“那说明您比较敬业呗。”小言又闭上了眼睛。她不是不着急,那班飞机估计现在已经抵达机场了,但是罗始终没有打来电话,如果他真的回来了下了飞机看不到她就一定会给她打电话的。小言心里有些微的刺痛,但这种感觉已经没有第一次来的那么明显了。
每次接到罗回来的电话,小言都很兴奋,但每次去机场都是失望而归,罗会在她到达机场的时候给她电话告诉她他现在还是不能回去。一次次兴奋之后的失望让她对罗的回来已经一点点的失去希望。
没有人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或许路是没有尽头的,除非你自己走累了。
小言想自己可能走到路的尽头了,因为她累了。她在路的尽头等罗,可是罗的路的尽头又在哪里呢。应该不在我这里吧,小言想。
还没到机场的时候,罗打来了电话:“小言,在机场吧,我这次又……”
“我知道,我不在机场。”
小言告诉司机按原路返回。
每次罗总是对自己充满自信,他相信小言不会离开他的,就像相信鱼离不开水一样。
回去的路上司机也变得沉默了,小言很感激他,她现在需要的是不被打扰,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人关切的询问都会让她不能自己。
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太多的朋友,简简单单的生活,就像《forever》里唱的那样:我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罗是小言心里最深的痛,痛入骨髓。
阿妙时常对小言说:“小言,爱是要留点给自己的。”
可是阿妙不知道,爱上了罗,小言就不能再爱自己了。
阿妙是小言在这个城市的第一个朋友。睡不着的晚上小言总会打电话给她。
阿妙习惯了晚上工作,玩命似的。每次小言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不停翻动的纸声,阿妙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还有她不停的唠叨声,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她渐渐的睡去。没有人比阿妙更了解她,罗也不能。
人真是个复杂的动物,一方面渴望被理解被接受,另一方面又不停的封闭自己,没有谁希望自己是透明的。小言觉得自己在阿妙面前变得透明,她一直看到了她心里。
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很累,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小言只是想想不愿思考,昆得拉说过,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她不想让自己成为上帝的笑料。她虽然可以不成为上帝的笑料却始终是上帝手中的一枚棋子,怎么也逃不了四方的棋盘。这或许就是宿命吧,就像她注定要等待,只能生活在等待中,就像鱼注定只能生活在水里一样,悲哀而又无奈。
阿妙有好多朋友,他们一样的另类,可以尽兴的玩,然后玩命的工作。彼此之间没有太深的感情,只是因为类似所以走到了一起。他们可以在一起喝酒打诨,也可以在路上碰到视作陌生人。这种生活方式是小言理解不了的,阿妙说这不需要理解,就像你存在于等待中而我存在于寂寞中。
没有人知道明天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明天可能罗会出现,可能阿妙会不再寂寞,可能……,但是不管明天变成什么样子,鱼始终还是离不开水的,所以小言仍然离不开罗,所以等待还在继续,寂寞也在延续。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雨从昨天傍晚开始一直没有停。小言忽然觉得有点饿了,冰箱里满满的东西,可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下午四点,外面下着雨,陪着她的只有自己的影子,除了阿妙她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在这样的天气这个时候陪她出去吃饭。
阿妙像猫一样懒洋洋的声音告诉小言她现在有客人,陪不了她。
不太习惯一个人逛街,拥挤的人群显得自己越发的孤单,如果罗在就好了,至少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从超市出来,外面已经华灯初上了。雨小了,雨雾显得灯光更加的柔和。购物车里的东西很多,小言叫了辆出租车,司机帮忙把东西都拿上了车。
快到家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冰箱里已经塞不下什么了,看着满满三袋子的东西,自嘲的笑了。
她让司机调头去了阿妙家。阿妙开门看到小言很惊讶,“你不是自己去吃饭的吗,怎么……?”
小言指了指地上三大袋东西,“给你送吃的来了,怎么,不欢迎啊。”
“老米,出来帮忙。”阿妙拉着她进了屋,这时候她才看到阿妙的客人还没有走。
屋子里有浓烈的烟草味,混杂着咖啡的苦涩稠得有些呛鼻。
小言尴尬的站着,看着那个被阿妙叫做老米的人提着东西进了厨房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忘了阿妙有客人,也忘了来之前应该先打个招呼的。
“小言,怎么突然跑来了,外面还下着雨吧,看你头发都湿了。”阿妙怜惜的摸了摸小言湿了的头发,带点责备的。
“我不知道你客人还没走,来的有点仓促,所以,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脸一下子红了。
阿妙坏坏的看着她,小言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这么尴尬过,也没有脸红过,就算第一次说起罗的时候也没有。
“好了,坐下来吧。怎么突然想起给我买东西了,你知道我家里除了方便面没有别的了。”
“我去超市买东西,快到家的时候才想起冰箱早就满了,扔了又觉得可惜所以只好给你送来了。”
阿妙的冰箱总是空着的,厨房的餐具有的从来就没有用过,阿妙说,我是一只猫,哪有猫自己给自己做饭的,我在等可以给我做饭的人。小言知道阿妙其实和她一样也是存在于等待中的人,等待并寂寞着。
可是她和阿妙是不一样的,阿妙要等的人或许下一秒就会出现,而罗不会。她的冰箱始终是满满的,罗在的时候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做饭,罗走了以后她给自己做饭的时候总会想起他,慢慢的她变得害怕做饭,可是每个周末她都会买好多好多东西放在冰箱里,等到下一次再把它们扔了换上新鲜的。
阿妙说她这纯粹的是在浪费,可是她不这样想,她怕哪天罗突然出现的门外而她找不到东西给他做饭。
那个叫老米的男人从厨房里出来,站着面对小言:“你就是小言吧,我经常听阿妙说起你。我叫老米,你好。”
“你好,我叫小言。”她抬起头仰望着他,“阿妙经常会说起我吗,都说我些什么呢?”
“是啊,她说你的忧郁让她心疼。”
小言低下了头,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脆弱,敏感和忧郁,除了阿妙没有人知道她和罗的故事,每天上班,下班,推辞不了的聚会她一直都是开心的样子,没有人知道那样的开心有多么的虚假,也没有人知道她那张涂满了油彩的面具后面躲藏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一直以来她都让自己处于最佳的状态,可是今天当一个陌生的男人在她面前揭开她的面具的时候,她不知所措了。
阿妙在指间燃起了一支烟,透过烟雾有种伤感的美,小言很喜欢罗抽烟的样子,第一次看到阿妙抽烟时,她才知道原来女人抽烟的样子也可以很美,很迷人。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饿了吧,小言看你这样子就知道还没有吃饭,要不一起出去吃饭吧,怎么样?”
老米指了指厨房:“刚买来的菜,为什么不在家里吃呢?”
阿妙掐灭了快要燃尽的烟,转身打开了窗户,“我不会做饭,小言又害怕进厨房,难不成你做啊。”
“我做就我做啊,这个难不倒我的。”老米边说边捋起了袖子。
“算了,还是出去吃吧。”阿妙拿起钱包拉着小言就往外走,“你出来的时候别忘了帮我关门。”
小言听到老米无奈的应了一声。
阿妙的厨房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去的,这是老米并不知道的,在那一刹那小言竟然有些同情他。
夜晚的城市可能才更真实,黑暗里你可以任性的撒野,放松自己,让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在各色的灯光下,各种声音里随着某种只属于夜晚的节奏尽情的跳跃。
可是小言不可以,她怕哪怕一次小小的放纵也会让自己迷失,她始终小心的活着,抵制着各种诱惑。阿妙也不能,阿妙的夜晚只有不停的工作。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就喜欢整晚工作的,小言知道在阿妙的背后应该是有个故事的,她不想去问她,因为害怕如果阿妙也变得脆弱了那么她或许连强作欢颜的坚强也没有了。一直以来,阿妙都在帮她,陪着她一起等罗,等幸福来的方向。
吃饭的地方很多,但是人却更多。
好不容易找到了吃饭的地方,在这个季节吃火锅的人并不多,所以里面稀稀落落的只有三四桌。
小言要了鸳鸯火锅,她吃辣的,给自己要了辣油和芥末,可是阿妙不喜欢,她怕吃完了会长痘痘,每次小言都笑她:“像我们这种年纪已经不再青春了,连痘痘都不会光顾的,你担心什么啊。”说归说,女人一旦将短短几年的青春挥霍尽了,就开始没有缘由的变得歇斯底里,没有谁可以平静地看着自己一天天变老。
菜上来之后,小言一个劲的猛吃,辣得她不住的流眼泪,不停的喝水。老米拉了拉阿妙的衣摆:“她这样吃太伤胃了,劝劝她吧。”
阿妙抬头看了小言一眼,“算了,你吃你的吧,不用管她,她吃火锅都是这样的。”
小言以前并不喜欢吃辣的,几乎一点都不碰,自从罗离开了以后,就喜欢上了吃辣的时候那种大汗淋漓的酣畅,更主要的是可以不必费心的忍住眼泪,如果说是被辣得落泪了,没有人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吃完饭分手的时候,老米递给她一张名片,说:“阿妙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的。”
小言没有细看就塞进了包里,说了声谢谢。
日子在等待中一天天过去,如果没有罗,没有等待,那么生活的重点又会是什么呢?
小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罗还是不忍心放弃爱情本身。
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过后,剩下的如果仅仅只是回忆,或许就应该选择放手了,这仅剩的一点点回忆又怎么能敌得过时间的湮没呢,最终也只有一声叹息。
罗打来电话的时候,小言正在看电视,电视上那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幸福地依靠在男孩的身边,甜甜的问:“明天的明天你还会送我水晶之恋吗?”
“喂,你好,我是小言。”
“是我,罗。”
“你是罗?”电话里传出来的那个飘渺的声音是罗吗,小言楞住了,好久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你,你还好吧。”
“我回来了,住在一个朋友那里。”小言噢了一声,罗接着说,“刚下飞机,想着太晚了,你应该早睡了所以没有过去看你。”
“好,那你明天回来吧,我做好饭等你。”
“不用了,这里离你家挺远的,再说我回来是办件事情的,过几天就走,就不麻烦了。”罗说话的声音有些吞吞吐吐。
“那好吧,我们什么时候见个面吧,我,挺想你的。”
“好,明天再说吧。很晚了,再见。”
“再见。”
罗早已经挂上了电话,小言却一直紧紧的抓着,好象那不是电话而是罗。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的声音,一切来的太突然了,就像一场梦,来的太快走的又太急了。
罗突然的回来,却没有预先告诉她,他没有让她去机场接他,也没有直接回来,而是住到了一个朋友家,小言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每次想起罗的时候她都会想起阿妙,这是两个她都离不开的人。现在阿妙应该在工作,她说夜晚才能给她灵感。小言给她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手机也关机了。在她感到最无助的时候却没有人可以帮她。
两天过去了,罗一直没有打来电话,打电话过去要不不接要不就是关机了,小言知道他在故意躲着她,可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原本以为等到罗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她要的结局罗却给不了。
两天之内,罗和阿妙都消失了,小言用了各种方法去找结果都是一无所获。顿时,她觉得自己就像迷失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的旅人,连一棵可以停下来依靠的树都没有,只有望不到边的滚滚黄沙,任何一次哪怕很小的风沙都能把她淹没。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始终找不到走出去的方向。
打开了电脑,那个她和罗共用的信箱里孤孤单单躺着她写给罗的几封信,一直没有被看过。qq上,罗和阿妙的头像都灰着,她刚上线就看到老米的头像在不停的跳动。
老米说他很少半夜上网的,没想到第一次就碰到了她。
小言一直沉默着,只是看着他不停发过来的信息。老米说他今天很伤心,因为看到了阿妙和一个男人很亲密的从他面前走过,却没有看他一眼,这让他心里老大不舒服。
在这样的深夜碰到了一个同样伤心的人,小言开始同情起老米来,同情不一定要说出来的,所以她始终没有说话,默默的下线了。如果我走了,他会对谁倾诉呢?呵,他应该会有很多朋友,有点自嘲的苦笑。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小言开始怀疑罗是不是已经离开了。所以当晚上老米打电话说要找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等她到了约定的地点的时候,老米还没有来。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候,所以人不是很多。小言挑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服务员马上就过来了,带着一脸堆砌起来的笑容,“小姐,请问您要点什么?”
“先给我一杯温水,等朋友来了再要。”
这里的环境很不错,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好几年了,去过的地方却不多,一直生活在一个固定的圈子里,早已经习惯了。
老米迟到了二十分钟才到,一坐下就开始解释晚来的原因,不停的说对不起。小言微笑的看着他,他的解释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等待对她而言是很平常的事情,甚至是生活的一部分了,而且她一直都是以一种等待的姿态活着的。
不咸不淡的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顿饭吃的很累。小言提出要走的时候,老米只是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酒杯。
“小言,你想听听阿妙的事情吗?”
“阿妙?”一直她都在避免提到阿妙,她怕老米会伤心,现在才知道,她错了,毕竟她并不了解老米,“阿妙她最近还好吗?”
“好,比什么时候都要好。”
“那就好。”
老米喝完杯子里的酒,又重新倒上,慢慢的啜了一小口,“你不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没等小言说话,他接着说,有点自言自语的:“她明天就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去哪?”
“去嫁人。”
小言看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一时不知所措。她只会替自己疗伤,却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别人。于是,瞬间她有一种想逃避的冲动。
“小言,你说她为什么要到今天才告诉我这些呢?”老米抓着她的手,有些绝望的看着她。
小言抽开了手,给他递过去一张纸巾,“在她第一次不让你进她的厨房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了你们的结局。”
“厨房?”老米很不解,他不知道他和阿妙之间的感情和厨房有什么关系。
“阿妙说过,她一直在等一个可以进她厨房的人,你不是她要等的人。”
这样的解释似乎让他恍然大悟了,小言看到,他忽然有种不真实的轻松,“这么多年她终于等到了。”老米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她一直等的是那个叫罗的男人。”
“什么,你刚才说那个人叫什么?”小言拿着水杯的手突然就在半空中停住了,她好象听到老米提到了罗的名字,她变得敏感。
“他叫罗,和阿妙认识两年多了。”老米一直沉浸在他的痛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小言的异常。
罗?怎么会这么巧,阿妙等的人原来也叫罗。小言不停的告诉自己,那个罗肯定不是她一直等的那个人,只是同名罢了,一定是这样的。为了不让自己多想,她开始不停的和老米说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从那次吃饭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老米。小言不再打听阿妙的消息,每天仍然有做不完的事情,依旧每个星期逛一次街,然后买很多很多的东西把冰箱塞的满满的,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想起阿妙,想起阿妙的那个崭新的厨房和总是空空的冰箱。
两年后的一天,小言收到了来自遥远城市的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罗,阿妙还有他们的孩子。照片的背后罗潦草的字迹写着:两年前我结婚了,她是一个像猫一样的女人,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生活的很幸福,希望你也能幸福,罗。
小言盯着罗的女儿,认为她长的更像阿妙,一脸的天真刺痛了她的某根神经。看着照片在手中变成一张张碎片,她听到了自己的心在那一刹那破碎的声音。
是谁说过男人都是贪玩的孩子,玩累了自然就会回家的?罗始终还是没有回来。
〈三〉
小言一直等待的到底是罗还是在等爱情回头?
一个存在于等待中的女人,注重的已经不是结果,而是一种过程。
等有一天知道了罗不再回来,爱情也不可能会回头的时候,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可是它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或许才刚刚开始。
等待只是一种姿势,每个人都以一种姿势活着,生活没有结束,等待就没有了止尽,而这样的等待已经没有了结果。如果你一定要给它一个结果的话,那可能就是对生命终结的一种等待吧。
渐渐的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却不敢走在阳光里,害怕阳光的温暖,害怕看到双双对对的恋人还有他们的海誓山盟。
早已经对等待中的人放开了手,也正试着从中一点点的解救自己,可还是为此放弃了摆在眼前的幸福。
2003-3-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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