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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如初见】再吃一顿父亲的饭木伯

发表于-2011年04月12日 中午2:45评论-2条

有个脑筋急转弯的问题,说午餐不能吃的东西是什么?答案是早餐。类似的,要是问现在不能吃的东西是什么?那答案自然应该是过去的饭。毕竟即使早餐留在中午再吃,也不再能叫早餐。而过去了的饭已经过去,任何人都没法回头再去吃了。可我却刚刚又吃了一次二十多年前的饭。

这顿饭是在冬天,更准确的说是在正月里的某一天的下午。日子可能不太清晰,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但这顿饭的情形却这么真切,吃的有滋有味。

那时候的饭没有现在这么精致。一个铁锅,放在大炕前的煤炉子上。煤炉子烧的很旺,锅里是从大年初一晚饭就开始煮的一锅杂烩菜。至今已经煮了多日。我们几个兄弟姊妹就坐在炕上,而父亲则站在地下,正切炕头案板上的白菜。大块的白菜切好后放在锅里,听到刺啦啦的响一下子,屋里就飘起一阵诱人的大油的香气,惹得我们几个都直着眼看。

在平常的日子里,饭菜总是由母亲操持的,唯独正月例外。可能是因为正月的饭菜容易操持吧。就说这一锅杂烩,其实就是把早就在腊月里煮好的肉,加上一堆粉条,几块豆腐,一些海带什么的,放在煤炉子上加热就得了。这菜虽然简单,却是最解馋的,甚至超过了大年初一的饺子。毕竟饺子里的肉很细小根本就看不见,也就不能挑拣,而这锅菜就不一样了。

那大肉片子,一开始有一寸长半寸厚,一口下去满嘴流油,流过嗓子眼,很长时间都有那种滑溜溜的舒畅。而这是只有大年才能有的好事。吃了几口大肉再换换口味,来块豆腐或者海带什么的,这些也都是只有正月不多的几天才能吃到的新鲜物什。那滋味,就是现在想起来,还那么馋人。

但这样的幸福,总是不能长久的。为了避免这种遗憾,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这锅菜在整个正月里不能吃的见了底。为了维持吃不断,就要不断的添加。初一吃过,到初二再吃,就会加进去一些豆腐和海带,但尤其加的是白菜。以后也是这样。这样每天都一样吃,看起来量也还是一样多,只是其中的肉越来越少,白菜越来越多。等到十五又算是过节,还会再加些肉,当然那总量和块头都根本没法和初一比。再等到过了二十五,这锅菜基本就看不见多少肉,甚至豆腐海带都难得见到了,而只剩下了每天比加的白菜了。如果说这时候吃起来还有点不一样的话,那就是里面还有些大油,这样多少还能让你闻到一些过年的味道。

这顿过去的饭就是在这个季节的背景里,至于更准确是正月的哪一天,却真是记不清了。只是从锅里的情况看,应该在正月初五或二十左右的某一天,时刻是在正要吃而尚未正式吃的时候。铁锅里明显还有不少豆腐,它们在里面滚了多日,已不再白嫩,变成油炸似的,猛一看很像半肥半瘦的肉块。粉条也还不少,乱糟糟的和海带丝纠缠在一起。

父亲切完了白菜,翻翻煤炉上的干粮。其中多的是豆渣饼子和红薯块,只有一两块馒头片夹杂在其中。煤炉子黑漆漆的,和老屋子的墙和屋顶差不多。窗户外面还有太阳,却因为窗纸也黑漆漆的,让整个屋子都显得阴暗。

父亲拿起两块馒头片,递给了我和妹妹,我看见旁边接了豆渣饼子的姐姐那眼馋的样子。我的馒头片烤的正好,两面都金黄,咬在嘴里能听到干脆的声音。父亲从锅里捡起一块肉给妹妹,妹妹长着手说要吃另外一块肥大的,这样这块瘦肉就落在了我嘴里。就这样轮了三个来回,大姐除得到那块豆渣饼子外就是吃了一根粉条。于是她等不及,就自己穿上鞋子决定自己下手了。看大姐利索的从锅里找到了一块更大的肉吃掉,妹妹急乎乎的就喊了起来。但始终我和妹妹就这样坐在床上,等着父亲一筷子一筷子的喂。

当然父亲也会自己吃,但他啃的更多的是手里的白薯和锅里的白菜,很少见他把一块肉或豆腐放到自己嘴里。到后来他难得见到一小块肉,都要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伸直胳膊放在妹妹嘴里。而到这时候我也有点等不及了,也自己穿上鞋,站在煤炉子旁,开始和大姐一起抢肉吃了。当然,这希望越来越渺茫。

虽说屋里有煤炉子,但还是很冷的。因为屋门附近的水缸里还有冰碴。父亲说了几次我们别冻着,我和大姐也就只能再脱鞋上炕。不过,这时候我们也都知道吃杂烩菜的程序已经告一段落,该喝粥了。等到粥也喝过,其实也并没感觉吃饱,只是暖和了些而已。但大家也都知道这顿饭算吃过了,因为那个充满诱惑的铁锅已经被父亲端走,旺旺的煤炉子也被新加的泥煤封上。这样,从炉子上飘来的,已经不再是肉香,而变成煤臭了。于是,这顿过去了的饭,也就恋恋不舍的吃完了。

清明节过去的第二个周末,陪妻子一起回了一趟娘家。说是娘家,其实岳父和岳母也已离开多年。这次只是大舅哥出面,一帮侄子侄女姑爷做东,大家一起下了一次馆子。唧唧喳喳十五人挤在一张本来只坐十人的饭桌上,也很热闹。而饭店里的饭菜当然也比家里热闹,一家人也还喝了酒,灯红酒绿里这顿饭就吃完了,大概还是妻子结了帐。饱一定是吃饱了的,但总没在家吃的感觉好。于是,这个夜里,就又迷迷糊糊的吃了一顿父亲做的过去的饭,这个早晨醒来,才知道不过一场黄粱。

不过,梦里醒来,舌头上喉咙里的确还残留着一些肉香。只是心里清楚这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但又觉得这也可能只是上周的事。毕竟就在一周前,一家人还和父亲面谈来着,而老人家一定也在想我们了。想来父亲到那边已22年了,一定也很孤单。有机会再为子女们服务一次,也一定很乐意。就算只是在梦里,心上也暖暖的。

恍惚里,觉得那锅又放在了煤炉子上,而我们几个还窝在炕头上,等着从锅里冒出的热气,等着父亲从锅里夹来的肉。

于木鱼宅

2011-4-12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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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罗军琳精华:罗军琳
☆ 编辑点评 ☆
罗军琳点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有时候就是很奇怪
明明是思亲,念叨的却是二十年前的一顿饭
当然,那是父亲做的饭菜,别有滋味,难舍难忘
亲情亲味亲人本是家常平常,情深日久,谁能分得清楚

文章评论共[2]个
西子xizi-评论

问好木伯at:2011年04月12日 下午5:07

文清-评论

送朋友一个惬意的春天,愿朋友快乐永久长驻,家人平安健康!at:2011年04月13日 晚上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