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梦中,始终会反复出现这样一个女子:长发飘飘,衣袂飘飘,如雪的裙裙随风而舞,宛若无数精灵幻化而成的千年之蝶。看不清她的脸,只能远远地感觉到一朵沉郁丁香所挥散的沉醉幽香。高中时写过一篇小散文,名字也是望夫崖。里面孟姜跳崖而死,结局凄美而凛然。秦王算什么,宫车美酒算什么,数以万计的黄金白银在一个弱女子面前黯然失色。又有人说孟姜没死,是化成了石头,望夫崖由此得名。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长城为她而倒,始皇帝苦心经营的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居然为一个弱女子的几滴眼泪倒下了。天地也动容了吧?
而孟姜感天动地眼泪的源泉,叫做爱情。
爱情是什么?是黛玉临前咳在帕子上的触目鲜血?是李清照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或者就是孟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月羞花的滔滔眼泪?
至少望夫崖可以做证,都是幽怨,都是感伤,都是柔肠寸断,荡气回肠。
我对想做我男友的人说,知道望夫崖吗?对方回答,谁不知道,一座可怜的供女人哭泣的崖罢了!于是我拂袖而去。心中没有望夫崖的人,心中同样不会有爱情。
可是每个人都这样回答。孟姜的珍贵眼泪不过是他们嘴角的不屑一笑。有个男人就轻蔑地问我:如果你爱的人走了,你是不是也会像孟姜一样没日没夜的哭,直哭到老到死?
我一时语塞。
也许真的是我错了。我做不到孟姜那般伟大。至少我得承受别人把我当白痴或疯子的压力,然后会因此而失掉工作,朋友,甚至被送进精神病院。
所以我不会。孟姜永远只能是我心中一个遥远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那种充满古典情结浅斟小饮却悠远绵长情深意切的爱情已远,成了博物馆里沉睡多时的出土文物。厚厚的防盗玻璃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悲乎哉?
迷茫中我开始试着学会宽容,或者说是妥协。我找男友不再关心他心中有没有望夫崖,我只关心他是不是记得我的生日,是不是对我温柔和体贴。渐渐地我对这些也不关心了。因为我发觉再甜的山盟海誓再美的玫瑰花也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层冰花,时间一长自会悄无声息的融化。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空中楼阁,一旦离开钱这种东西,还不是一文不值。所以有人创造了这样一个公式,爱情=房子+车子+票子。望夫崖不过是千年前一位老态龙钟病入膏肓的可怜老人。他的存在对浮躁功利的现代人来说显得可笑且毫无意义。诸多的红男绿女们一次次把它重重踩在脚底。
也包括我在内。我的男友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不敢再提起望夫崖,因为我觉得这三个神圣的字眼从我口中吐出来简直是对爱情的一种亵渎。但在我的心底深处,我仍然深深向往着它,把它视作一块纯净如处子般的圣地。它是我心中的梦啊,我美仑美奂痴痴膜拜的女神。
我最好的朋友嘲笑我,她说爱情是什么东西?爱情就是现代人用来交换与被交换、利用与被利用的一种商品和工具。你那种孟姜式痴男怨女的爱,见鬼去吧!说完她就笑眯眯地扭过头,同她的新男友打了个kiss,又笑眯眯地扭过头走远了,只留下我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如潮的人群中。
真的是我错了。孟姜永远只属于她的那个时代。望夫崖展览了千年,不过是个供人凭吊的美丽回忆。充塞着喧嚣与浮躁的现代空气容不得它。爱情是神话中的爱情。现代人不相信爱情。
我感到一种悲哀。为什么曾经那么美丽那么洁净的爱情会随着物欲横流变得如此的庸俗,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是如此的赤luo裸,丑陋无比。望夫崖已深埋地底,再过几百年,怕是不会有人还记得它,记得孟姜了。
《泰坦尼克号》中,冰凉入骨的海水里,杰克发着抖对露丝说,我爱你。你要活下去,你会结婚,会生许多的孩子。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于是露丝挣扎着活了下来。因为她的生命不仅属于她自己,爱情让她必须载着杰克对生命的无限渴求活下去。电影院里,唏嘘声一片。
看《红楼梦》看到黛玉临死时挣着起身说道:宝玉,你好……红颜凋零。泪水哗哗地流,爱情呵,你好——
纵然你有千般不是。千年前你是美丽,是惊魂,千年后你是毒汁,是罂粟。爱你呵,爱到成伤,我用流血的心看你,看得醉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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