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最近可好,我想你那边,一定也是春天了吧,你看,那些该盛开的花儿都盛开了,那些该美丽的景色也美丽了。那温柔的风,那暖和的阳光,是不是可以抚平你那颗冰冷并且伤痕累累的心。请你告诉我,好吗?你现在还在怨恨吗?还在想着那些本就不该想起的往事。孤独了那么多年,找到伴了吗?她怎么样,对你好吗?请你告诉我,好吗?真的,我真的很想很想听到你的声音,就是那童年里,你训喝我的声音。
三伯,我细数着你离开我的日子,从深夜到黎明。七年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八年了。我记得,你离开的那个季节是夏天,因此现在的我,不怎么喜欢夏天,因为夏天里有着太多的不快与沉郁。三伯,我不知道,当你决定投身于那冰冷的河水时,会不会想到我们,会不会回头望一眼,你搁在河岸边,伴了你走过十多年的那辆“凤凰牌”的自行车。你的性子,还是那么倔,还是那么臭,得改改了,真的。你具体离开的日子,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我也没有勇力去问。我只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日子,我刚吃完饭, 回到宿舍,一个刚从村里回校的同学,小声地叫我出去,对我说了你离开的消息,当时,我哭了,真的哭了,我一个下午,没有去上课,而我却接不到大人们告知你离开的消息。于是,这个家里,就没有了你,没有了你的消息,大家都在避讳,都在淡忘。我却怎么也忘不了,在每一个睡不着的夜晚,你的脸庞,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越来越来清楚,淡淡的胡茬,成年在烈日下晒黑的脸,紧绷着的脸。原来,有些记忆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有些伤痛不是痛了就能放下。
三伯,这次清明节,我没有回去,是我二十年多点的时间里,第一次没有回去,一是路途遥远,二是不想回去。我想我长大了,可以远走了,可以一个人去看我的世界了。你不用担心我,但要祝福我,知道吗。我曾多次下定决心去看你,但是到现在,我都没有,原谅我,好吗?你寄身的寺庙,我去过多次,它就在西湖的旁边,我不敢去见你,真的不敢。你失踪的那几天,我有去找过你,并没有疯狂地去找过,那时,我还小,还不懂事。我经过你身旁的时候,你看到了吗?你是不是想叫住我?让我停一停脚步。父亲他们说,让你在寺庙里寄身,聆听佛音,好让你能超渡,能化解你的怨念。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会不喜欢那里的,你一定还爱着,爱着你长大的土地,辛苦劳累了一辈子的土地,就算能望一眼也好。
三伯,你说我该恨谁,又该说谁,你,还是父辈们,一边是亲人,另一边也是亲人,都是我不能插话的长辈。我没见过爷爷、奶奶,从我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不知爷爷、奶奶,没有享受过拥有他们的感觉。我不知他们是怎么教育你们,也不是我能去知道的。但,兄弟间的那点小事,破事,有必要这样吗?非得要留下一个伤害。那几块快腐烂的木牌,就那么重要,胜过活人。三伯,你见到爷爷、奶奶了吗?替我对他们问下好。酒,就不要喝那么多了,烟,也不要抽那么多了,牌,偶尔打打也可以,私彩那活儿,就不要碰了。我现在学的专业,也是你们兄弟几人的专业,但是我不感兴趣。你不喜欢和我爸一起工作也没关系,现在的你,就去做你喜欢做的事吧,放心,没有人会说你的了。
这季节到夏天,都是福寿螺生长的季节,我忽然就怀念起,你以前每天起早摸黑,风吹日晒的去拾抓它们,回来煮沸,让我们有钢根磨成的针挑剔出螺肉去卖的日子。虽然钱不多,还不够你喝酒,抽烟,打私彩,但你每次都会给我许多零花钱。我喜欢坐在你的单车上,骑我去小镇看飘色,人山人海,你总会买零食让我吃。你会骑我到许多地方,让我看到了许多我想看到的风景。喜欢你睡觉时打呼噜,让我抓弄。喜欢对你撒娇,喜欢你抽烟时,打开煤火机时火水的味道。老师罚我时,你去领我回来的情景。我不想忘记,真的不想忘记,但我现在已经忘记了,我害怕过不久,就不能忆起你的脸庞,你的故事。你为什么没有留下一张照片呢,为什么?
三伯,你的床,也就是我常睡的那张床,在你离开后,就拆丢了,这是我们这边的风俗,我想你是知道的,所有关于你的东西都会丢掉的,所以,我也没有保留到一件可以纪念你的东西。三伯,前几天,有同学抽烟时,拿出一把煤火机,精致得失去了你那把的银白的怀念,我抢了许久,都没有抢到。三伯,小的时候,我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比父母还多,因为父母经常不在家。我习惯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喜欢。二哥他,还是不听话,我也不知怎么去说他,如果你还在,我不知结果会不会如此。但你也不必担心,我们都已经长大,我们要相信他,他会有改过的时候,就算不是现在,也应该不久了吧!
好了,三伯,我不想说那么多了,说得越多,只会让我更加伤心,更加怀念你。你要好好地,在那边过你的生活,去寻找你的幸福,也希望你能找到,祝福你,同时也祝福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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