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与我同龄,小时候,我住村西头,她住村东头,是我一年级到五年级的同学。
每天上学放学,我们经常碰到一起。七十年代,大家生活条件都不太好,红梅每天穿得脏兮兮的,早上起来,不知她洗没洗脸,头也没梳,背了书包,篷头垢面走在上学的路上,她个子又小,成绩又不怎么的好,所以老是遭人欺负,三天两头,不是哭着去到学校,就是哭着回到村里。
但我从没欺负过她,有时看见别人过份,还会出面劝阻,所以,红梅与我还算挺好,有时不会写的作业,还没到家,她要求我在村口的石头上写,写完以后,她拿了笔和本子,照我的抄。
她有个姑姑,嫁在隔壁村子,她姑父在部队当兵,留下姑姑带着两个儿子在家种地,她姑姑的小儿子也在我们是班上。
不知怎的,同班的玉生与红梅像是前世的冤家,不管上学还是放学,只要他们碰到一起,不是吵架,就是打架,红梅是女孩,骂人厉害,玉生是男孩,骂红梅不过,就用拳头解决,红梅个小,打玉生不赢,总是哭哭啼啼走着回家。
红梅家住在巷子最后头,所以别人打她时很少被家人看见,有天,玉生与平时一样一路与红梅打了回去,在巷子口上,刚好碰上准备去地里做事的红梅的父亲,父亲见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怒从中来,问是谁打她的,红梅一指玉生,于是父亲拿了铁锨,照着玉生的屁股给了他狠狠几锨,打得玉生泪花直冒,打完以后,又威胁地对玉生说道:“如果下次再看到你欺负我家红梅,我还会把你打得比这次更狠!”
红梅的父亲又高又瘦,玉生的父亲又矮又瘦,也许是玉生知道自己的父亲打红梅的父亲不赢,反正从那以后,玉生再没欺负过红梅。
可是有天放学路上,堂妹不知什么事情也与红梅骂了开来,骂着骂着,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接着又打了起来。
堂妹小我们一个年级,红梅虽然个小,力气却大,堂妹打她不赢,喊着要我帮忙,看着堂妹的头发被红梅抓住动弹不得,我走上前去,照着红梅的双手揍了几下,我的意思是把她的手打疼了,她就放开堂妹的头发,不料红梅见我打她,放开堂妹的头发,哭着对我骂道:“臭婆娘,你也打我?”反手又来抓我。
堂妹头发被红梅松开以后,眼疾手快,反手一掌,就把红梅推倒在地,红梅知道一人打不过两人,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堂妹还想上前揍她,我于心不忍,把堂妹拉开,回家去了。
此后不管上学还是放学,碰到红梅,我们都不说话,在学校里,大家也不到一块来玩。
有天体育课上,老师带着同学们玩丢手娟游戏,轮到我与红梅时,两人都很别扭,老师知道后,拉着我们,把彼此的手叠放一起,说从今以后,谁也不准记谁的仇,起个和,大家还是好朋友。
上中学后,我们分别考进不同的学校,很少见面,有次红梅的父亲与母亲吵嘴,一气之下,仰药毙命,留下红梅的母亲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后来,红梅的母亲找了继父,可是红梅说她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贩马的继父。
有年,红梅的姑父从部队转业回来,分到镇里,当了镇长,中学毕业后,姑父就把红梅安排到镇上的医院当了护士,又给她找了个在镇上工作的对象,二十岁那年,红梅就成家了。
有个这样的姑父真好,红梅工作没有几年,她的妹妹中学毕业后也被姑父安排到另一个镇上的医院当了护士,她的弟弟后来也被姑父安排去了部队。
红梅的转变让全村人羡慕不已,有天她回家帮母亲干活,碰到她时,粉红的上衣,雪白的裤子,两条辫子梳理得干干净净,油光发亮,圆圆的脸上笑得像朵三月的桃花,一点看不出小时的邋遢,她很客气地与我打着招呼,我说:“你现在好了,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打架的事啊?”
她说:“当然记得,现在长大了,感觉也没什么了,我们还是好朋友。”
招工外出以后,我几乎与儿时的朋友断了所有的联系。
有年回到家里,与母亲说起红梅,母亲说:“红梅真是命苦,女婿死了,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过啊。”
我问她女婿怎么死的,母亲说:“也是怪事,她姑父的父亲过世,她女婿去送葬,不知说了句什么说不得的话,当时大家都说那话不应该说,说了犯忌,她女婿说不信那邪,结果送葬的队伍走到半路,她女婿就死了,为了这事,她女婿的家人还找红梅的姑父打了官司,赔了几万才算安静。”
后来,又听母亲说红梅随着姑父一家去了县城,在县城重新有了单位,又成了新的家庭,两个孩子也长大了,红梅的母亲现在也跟着红梅享福去了。
走过这么多苦难的路程,我想,红梅现在应该过得很好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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