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未来克隆技术足够发达了,更多的人会经过不断的复制和修复自己的身体,而获得长生不老。但我还是希望按照既定的程序老化进而死去。毕竟那些修复的零件和克隆的我,已经不再是我。为了一个不再是我的我,而让真正的我受苦,实在没有意思。那个真的我看着这个假的我在快乐,只会让真的我痛苦。
我作为个人绝对是唯一的,不管地球多大,人口多多,我还是仅仅是一。作为一的特殊性,排除了任何可能的普遍性。即使某个人多么像我,但绝对不会是我,我和他不会成为一个集体。而集体,无论大小都是无差别的概念,孪生的兄弟也不能共用一个太太,但集合化了的人民却等同于群众了,它们的每一个成员都可以被任意的相互取代和重复。我作为其中的一员,或者会感到悲哀,或者只有麻木。更多的时候是后者,因为麻木的时候,我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即使不作为第三方的“他们”而存在,而是在看似第一人称的“我们”之中,也未必就有你自己。当有人在我面前讲“我们”时,你自己的存在与否是或然的,或者在“们”里面或者在“们”外面,正如杨子荣和座山雕的称呼一样。而假如我根本就不想当老九,却还要被人莫名其妙的称呼在“我们”里,就总有一种被强j*的悲愤。即使这个把我包容进去的仁是我非常情投意合的朋友,要知道你是你,我是我,每个人都不可替代,我的意思不想通过你的喉咙表达出来。
我的幸福不等于你的幸福,正如你的痛苦我无法替你分担。当然我不是伟人,不管是历史上还是生活里,大多数时候我都没有机会留下自己的名字,发出自己的声音,但这并不能表明我的不存在。但是沉默也是一种表达,甚至更接近真理。
我坚信真理只掌握在一个人手里,或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真理,那些号称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总很像巫师的鬼画符。那些承诺只要你四大皆空就让你升入西天的,细看了之后震荡不是佛祖而是魔鬼。
佛祖和魔鬼都难得遇到,但是冒充上帝和佛祖的活生生的仁倒是到处都有。于是在很多情况下,连自己都太习惯甚至还有几分心甘情愿的称呼这个器官叫做“首长”、“首脑”,“元首”,“领导”。它们的影子总是站在我的躯体前面,它们的语录总是横亘在我的思维里面。因此我就经常怀疑我肩膀上这个器官是否只是个摆设,或者整个的肩膀只是别人用来摆放佛龛的供桌。而真正的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对于究竟有多少个上帝的问题,一直表示怀疑。所谓上帝,或者是每座教堂里都有的一组圣像,或者是任何地方都根本看不见摸不到的一片虚空;或者多到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无限多,或者只是那具借助了圣母的子[gong]诞下来,然后在一根十字木上被钉死的唯一一具肉体。我还是宁愿相信有多少信徒就会有多少上帝。这个上帝不是别人,只是这具想吃饭会喝水,有时笑有时哭的你。没有了你的存在,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所谓灵魂,只不过是上帝造出来用来伺候它的一根拐杖罢了,于你何干?正如所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之类,看起来的壮烈,其实只不过圣人们借助的你的消灭,而成就了它的仁义美名而已?
人道主义和道德主义是背道而驰的。人道主义,就是对个体人的自我选择和决断的权力的肯定,没有了个体的人的存在,一切的道也即失去了依傍。而道德至上的原则,恰好就是要消灭一切尚能自觉自主的个体,将他们淹没在普遍的道德教条和虚幻的来世幸福里。这是一个看起来像天堂进去后是地狱,无法摆脱又无恶不作的容器。
珍惜你自己的躯体吧,趁着这会儿还没有被吞噬。珍惜你自己的脑袋吧,趁着里面还没有孵出鹦鹉。你看似虚弱,却拥有和上帝一样的魔力。你看似很渺小,其实和世界一样伟大。你是这样特殊,你是这样个性,你是唯一的你。
如果我是一滴水,我不愿意为了永存而融入大海,只愿成为挂在你腮上的一滴泪,哪怕很快干枯,也想给你带去一份短暂的伤痛。
如果我是一枚石子,我不愿意淹没在沥青里成就你平坦的大路,而要成为你脚下的一小块绊脚石。在你匆忙奔赴死亡的旅程中让你惊醒,来注意除了那个目的地,路边还有很多被你忽视了的风景。
如果我是一根螺丝钉,我不愿意藏在你巨型机器的心脏颐养天年,或许那里润滑良好,温度适宜,幸福和乐。因为我觉得这景象很像那群蒸汽机发明前一辈子躲在船舱里划桨的黑人奴隶。而我即使不是舵手,也宁愿饱受风吹雨淋,变得锈迹斑斑,甚至很快被你换掉抛弃,毕竟都是在世上走一遭,这会让我更多的欣赏机器外这广袤的天日,工作外这怡情的闲暇。
如果我是一只鸟,我不想唱我爱着土地的颂歌来表达违心的兴奋。而宁愿做一只乌鸦,提醒你前程上的陷阱。尽管这只会让你讨厌,甚至会为自己赢来一块伤身的石头。然而,当你掉进陷阱遥望满天星斗的时候,或许会再次想起这首这人见人厌的的歌儿,在诅咒里也听到几分人世的悲切。
于木鱼宅
2011-4-6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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