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完成了中专学业的我,终于从那所学校走出来,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季节。母亲写在眉宇间的忧愁和担心没有锁住我渴望外面世界的脚步,在挥洒完心情复杂的泪水之后,我背起大包小包,昂着青春的头颅,带着我年少的梦想,义无反顾地去向靠近大海的一个城市。
母亲送我到村边,我跳上即将渡河的小木船,对母亲说,你回去吧。言语间,竟有了壮士般热血沸腾的悲壮与激昂。船动了,渐渐向河心划近,向对岸靠拢。风中回首,看见身后的母亲在不远处的沙滩上那么固执而依恋地立着,几许灰白的发丝被风吹荡得缕缕飞扬。那一刻心底像被小虫咬了一样有种微微的疼痛。
辗转几次车船,终于来到了这个沿海城市,扑面而来的海风带着咸湿的味道迎接我。人流中我惊喜地搜寻到了我的名字——那是邀我来此的朋友小娜在等我!
在这陌生的土地上,抬头看座座高楼耸入云端,我没有了方向感。小娜笑容可掬地接过我的行李,带我穿过人流,跳上公交车,径直来到了一个居民小区。
这个所谓的居处是租来的一套三室一厅,每个房间都打满了地铺,蜗居着十七个来自五湖四海的同龄人,我想这没什么,我得学会随遇而安。小娜邀我来的信中提到要交三千元的“风险金”,我从胸口衣袋里掏出一沓带着父母汗水气息和我的体温的人民币如数交到她手中。当晚,经过了旅途的颠簸的我睡在靠墙的新铺位上,睡得极沉,沉得连梦都没有。
当第二天的阳光照到我脸上时,我醒来,想到新的生活就要开始,立刻精神抖擞。
但是我那点梦想就在我吃完早饭后突如其来地破灭了。那么迅速,那么突然,那么没有商量回旋的余地!“我上当了”当时充斥着大脑的只有这四个字。原来小娜对我讲述的专业对口的执业只是当下“流行”的非法传销!于是我拒绝进行“知识培训”,拒绝他们向我展望近在眼前的所谓美好前景。我只想要回我的钱,然后立刻离开这个从一开始就给了我欺骗的地方!但是事情并不顺利,我争取了,但结果还是无望。愤怒之后我只有无奈。浑身无力地躺在属于自己的墙角铺位上,看着眼前一群同我一样被“发展”过来的“下线”们,我在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我们的下一站出口会在哪里?
我一人去了海边,走在海风掠过的沙滩上,感受着大海的广阔与蔚蓝,突然间就想起了家乡的小河,河边的沙滩,沙滩上母亲那个孤独地守望地风中剪影……
回到居处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时分,我奇怪地发现屋里有烛光闪耀,有音乐流出,有众多的兄弟姐妹们摇曳的舞姿,原来大家在为一个重庆小妹过十八岁的生日,他们仿佛忘却了远离家乡的食住之清苦,忘却了寻找不到“下线”的烦恼,大肆宣扬着年轻的欢笑。我加入了这一片舞动的喧哗,我想忘记这个城市的这片海。
我决意离开这个离海浪很近的城市,我已不再怪怨小娜,我也已经确定我的下一个方向。闹了半夜的人们都已沉沉睡去,我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轻盈闪过地上一个挨一个的“床”,背起我的行装,迎着屋外的曙光走了出门。回头,那个我花了三千元蜗居了三天的房子,依然在一片寂静中睡眠。
飞驰的列车让我感受到了一个繁华的城市怎样从我眼里变小,直到消失。经过一天一夜的旅途,我来到了江城武汉,在那个有“火炉”之称的城市里,为了我年少的梦想,为了那个在我临去时河边被风吹乱了发丝的剪影,我开始了在烈日下的艰难找寻和打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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