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杜牧《赠别》
应千年一蝶朋友之邀,写这篇文字。人生四季里,有着形形色色的告别。无处告别,总是让人唏嘘,让人心疼。人啊,总是怕别离,无论用什么方式来安慰自己的别离。
人生一世,我们都在和一些人一些事做着告别,只是告别的方式不同。也许是默默的离开,或许是一个告别晚宴,或者是唱一首我不想说再见的歌。曾经年少时的我设想过种种与朋友话别的方式。在大连上学的时候,设想过毕业分别时的样子;在锦州工作时,设想过我调回家乡时大家为我送行时的场景。我也曾设想过,与朋友一起在一个阳光暖暖的午后,喝一杯清茶,听柔和的抒情音乐,轻轻道别;我也曾设想,在一个细雨飘飞的日子,看细柳拂堤,看湖水浩淼,在天地朦胧间微笑告别;亦曾设想,为告别写一篇离殇的文字等等等等。然而许多告别的设想都是一场虚空。
时间总是冲淡记忆的一切,慢慢留下一串涟漪的云烟往事。一位挚友曾经对我说:我离开的时候,不会选择与你告别,我看不得与你告别时你的两行清泪。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是有先见之明还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预测到了什么,他真的没有与我告别就走了,而且是永远地走了。告别应该是两个主角在分别时脉脉含情地相望,而与他的告别却成了我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有导演,只有孤单。与我告别的没有预知性的对方,充当着观众的角色。我的无处告别,没得到他同依依不舍的回应,也许这是我与他最好的告别。于是,在他葬的当天,我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我无从得知世间缘起缘灭的答案,只有把当中属于彼此的印记深藏。叶凋落,花飘零,我于你的安静中作别尘世沧桑。心事黯然,不由想起初见的你,是怎样触动我心房。而如今,阴阳各一方。物是人非事事休,离别时,言语难出。情感之花一经开谢,来年是否还能一如当初?而那些已然沉淀了的片段,还会不会时常被你温柔地掬起?悄悄地,你走了,不带走夜幕中的一颗星星……
时间在不停地走着,一路风景将终进入记忆,一些人将成为过客。都说时光如水,中间仿佛有河,承载着过往的点滴,流淌着昔日的回响,任凭我一路咀嚼,一路回味。相逢欣然,离别成伤,世间无人能幸免。于是,我手握一季的苍凉,在诸多的文字里留下自己或好或坏的心情。当光阴的脚步,趟过曾经的沧海桑田,暗夜里,是谁的一声声叹息,一次次回首,唤起了我的忆念纷飞?那不同的色彩,烙印不一样的画面,繁华颓败,各自皈依。皈依到现实生活中的你我,无法抗拒死亡,如同无法抗拒新生一样;无法逃避灾难,如同无法逃避幸福一样。人生路上,每一次的告别,不只是生离的再见,还有死别的终了;每一种告别,不只是日后的重逢,还有永远的结束。
时光已经飘渺,有些梦早已经无处追寻。又一季春风吹过,才知道已经隔了一世,宛然眼前的江水向东流去,早已经不是当初,早已经回不去了。人这一辈子,总会因为一些不可意料、不可把握、适可而止的原因,不得不告别一些人和事。虽然是无奈,却必须得告别。告别的背后,就是伤感和眼泪。“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杜牧在难舍难分的《赠别》诗中,道出了不忍分离的心情。远处有袅袅青烟散落,诉说着喁喁离歌。告别的人,舍不得却又因为不被理解、未被善待的缘故,只得委屈的含泪说再见。虽然我不想说再见,相见时难别亦难……
岁月如潮水,凉凉地漫过每一寸皮肤,又如春天里的花粉,一陈风过,散溢在每一个鲜美而生动的角落,不知经年。也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怕说告别,告别的感觉,总是和伤感连在一起,总会无端的想起“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话。世情薄凉,冷暖自知。在这个告别的时代,看到过许多人的告别。站台上,机场里,聊天室,论坛中,到处都有告别的身影。一次次离别,一次次重逢,路也漫漫雾也朦朦,雾也朦朦泪也朦朦。路漫漫,雾朦朦给人带来了启示:高山不语,自有它的巍峨;大海不语,自有它的博大;影儿不语,自有我的宁静。宁静中想起的多少事,也只有自己知晓,然后深情的给予自己莫大的同情。
流光飞舞,花瓣般的记忆从年华匆匆走过,滑落在我岁月的诗行。无处告别,其实告别的,只是自己。清风一缕,轻抚,奏一曲离殇,相思萦绕。与自己告别,此种哀痛,感受自知,于无处告别中不言离殇,不诉衷肠。静看这世间的分分合合,慢慢会让你和我变得更安静、更沉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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