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金子的那种生活,我们只过了一个多月,很快就决定改行了,原因很简单:都觉得做不下去了。
原来在东门天桥只有我们一家地摊卖泰国k金的,后来竟然发展到了12家,原价是2元1公分的“泰国k金”也因为竞争,身价一落千丈,就连4毛钱1公分,顾客也要磨蹭好半天。丽香和林云整天闹着不愿意再过这种丢人现眼的生活。钱也没有以往那么好赚了,我们的生活也不再像以往那么丰富多彩了。
“我们还是去找一份正常的工作吧!现在这样好累,好几次遇到一起‘买过东西’的客人,都会有一种心虚的、不知所措的感觉。我总觉得自己是个骗子。我们随便找个工作,先安定下来再说吧!反正我们现在身上都还有点钱。”丽香嘀咕着。
“那样也好!反正现在我们的这个生意也不好做。我们也不可能一辈子摆地摊卖假金项链,这只是一个过渡。有份稳定的工作也好,也算是对生活的一种保证。”凝露赞同地说。
“那我们明天就去找工作吧!”丁零儿脱口说道,“扮演这个角色,开始是觉得挺有意思,现在也觉得很乏味了。改行喽!改行喽!”她欢呼着。
又是一个不平静的晚上。
自打来深圳后,我们一直都有这样一个习惯,我们很喜欢每天睡觉前一起聊天。就像当初刚刚来到深圳时一样,围坐在席子上聊天。
唯一不一样的是心情。现在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以往的那种轻松、愉快!深圳的快节奏生活,有时令这些我们觉得喘不过气。有很多的事情也并不是我们当初想象的那么简单。深圳是美丽而又神秘,是浪漫而又富有财富,但并不是人人都能享受这一切。
“也许明天找到工作我们就要分开了。” 凝露平静的说着,“我希望你们可以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我要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一定要有自己的人生目标,找适合自己走的路。生活中,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的,千万不要因为一点点的小困难就放弃自己的理想。挫折是那么的偶然,人生难免失意,但一定要相信,无论在哪里,只要你们敢去闯,敢去做,就一定会有你们翱翔的天空。”
我们默默地听着。
“别这样的气氛好不好?好象要生离死别似的。搞什么嘛?我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愉快的聊天吗?”林云率直的说,“我们都应该很开心才对,现在我们都去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像凝露说的,只要我们敢闯敢做,就一定会有我们翱翔的天地。”
“对啊!”我附和着。
“梅花,你的嗓子最好,但好久都没有发挥你的强项了,好久都没有听你给我们唱歌了。唱首歌吧!以后上班了,我们就很少机会做在一起听你唱歌了。”林云雀跃地叫着。
“也好,免得你们把我给忘了。”梅花豪迈的答应了一声,“我现在就给你们唱一首《朋友的心》。”
“我们曾经同路走,我们曾经是朋友,人生的路坎坎坷坷,让我们有了不同的追求;你在你的路上走,我在我的路上走,别因为那岁月匆匆而过,就忘了我们是朋友。朋友的心,你要听听,别只顾自己走不停;朋友的心,你要听听,大风浪你要经得起。朋友的心,你要听听,别只顾自己忙不停;朋友的心,你要听听,我祝你明天好光景。”
梅花唱着唱着,其他姐妹都一起附和着唱。我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我对自己说,你的好朋友都在身边。你要好好的珍惜身边的这些朋友。永远不要忘记大家在一起时的快乐和伤心的情景。也不会忘记曾经共同的承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们唱着歌,感觉大家的心又都融在一起了。
唱了一会歌,我们又开始聊天,但是谁都没有提到离别的话题。
“你们觉得我们几个谁会先出嫁啊?”林云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那人绝对不会是我,因为这十年内我都不打算结婚。我想你们那时肯定都做妈妈了。” 凝露首先发言。
“知道,你曾经说过,要做一个女强人,做个有钱的单身贵族嘛!不然的话,黄满银那么好的条件你都不要!我说的对不对?凝露。”我打趣她说。
“我想早点嫁出去,但是一定要嫁个有钱人,起码,要超过刘强家!”丽香以一种发誓的神情喃喃的说道。看得出来,时间虽然过去几个月了,但是刘家毁亲的阴影并没有从丽香的心中完全散去。
丽香的话勾引起了大家对往事的回忆。
仙女坳其实和石柱峰村都是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移民村。
仙女坳的特困户的女儿陈丽香和石柱峰村的首富的儿子刘强的事已经是这两个村家知户晓的事情了。他俩的关系在媒婆的来回穿缀下,双方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记得那几天,陈家请来了弹花匠,在自家屋前的榕树下弹制棉被。
按照仙女坳的乡俗,凡是女孩子出嫁,无论贫富,娘家都要弹制几床新棉被做为新娘的嫁妆。这做嫁妆的棉被,弹制也有讲究:棉花选用的是上好皮棉,等棉絮制成半成品后,弹花匠还要用红网线在棉被正面绣上“福、禄、寿、喜”等字,寓意喜庆吉祥。
然而,就在陈家父母张罗着为女儿准备嫁妆时,却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天上午,丽香的爸爸进山下地去了,丽香和她妈正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弹花匠,帮他打下手。近晌时分,石柱峰村的那个媒婆急急慌慌地赶来了。
在农村,有这样一个说法:新人进了房,媒人撂过墙;新人没进房,媒人是爹娘。意思是说,婚姻一成,媒人就受到冷落;而婚姻没成之前,媒人是万万不能怠慢的。
丽香母女见媒婆来了,赶忙丢下手头的活计,热情地迎上去。
媒婆摆摆手,左右看看,朝丽香僵硬地笑笑说:“香,你在这里招呼弹花师傅,我和你妈有点事说。”便急急慌慌地朝陈家里屋走去。
见媒婆这副神情,丽香妈有些紧张,跟在后面问她:“大姐,到底发生了啥事?”
媒婆依旧僵硬着脸:“外面说话不方便,进屋在说。”
丽香妈跟着她进屋坐定,媒婆说话了:“大妹子,照说哩,这事我实在开不了口。你看,媒是我做的,哪个媒人不巴望新人入洞房?可是现在这事弄得……唉!叫我怎么对你说呢?”
丽香妈一听这话,头就懵了。直觉告诉她:孩子的这桩婚事有了麻烦!她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急慌慌地问媒婆:“大姐,到底发生了啥事?是不是刘家那边有变化?”
媒婆一脸无奈地看着她,点点头:“刘飞龙托人又给他儿子介绍了个女娃,是个在学校教书的。男女见面后,双方都很满意,刘家就毁了你这边的亲。”
听媒婆这么一说,丽香妈又气又急,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好半天才说:“刘家咋能这样做?这不是仗势欺人吗!事情都办成这个地步了,他去毁亲,这,这让我们陈家的脸面朝哪搁?让我家丽香今后还咋做人?!”
媒婆同情地看着丽香妈,又叹一口气,说:“唉,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办法。在老刘家,我也是这么说的——我说这事不光是让人家女娃今后不好做人,连我这个媒婆也不好做人,咋向人家陈家交待?——唉,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自家的孩子成龙成凤混个人上人呢?刘飞龙巴望自家的儿子找一个有公职的女娃,说出去刘家会更有体面,又刚巧让他寻到了这么一个女娃,所以就……”
丽香妈这时候已有几分冷静,但依旧满怀怨气:“刘飞龙这个劳改犯做事真不地道,他枉活了半辈子的人哩!我闺女是农村人、没职业……谁也没有瞒哄你呀,你事先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你巴望自家儿子攀龙附凤,当初你就不该来招惹我们!现在倒好,弄得四里八乡都知道两家定亲这回事了,你又无缘无故突然来毁亲!两片嘴皮子一动——你倒轻巧,却平白无故让我们陈家人沾了一身的骚气!你这个挨千刀的死老头子,开始你干啥去啦!……”
骂着骂着,她似乎突然想起来了,问媒婆:“对了,刘强这小子是个啥态度呢?平时他来,我迎进奉出,小祖宗似地侍候着,这节骨眼上他就不说几句人话?良心喂狗吃啦!”
媒婆说:“这事我专门问过刘强。这娃子说,他也很喜欢你家丽香,说丽香漂亮,为这事他还和他爸吵过。但他老子说漂亮顶个屁用!农村人不经老,再漂亮的女人结婚后过几年都老了丑了,不如找个有公职的人实惠!——刘强这娃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没啥本事,全仗他老子会折腾,而今他老子发话了,他还敢说个不字?”
听媒婆这么说,丽香妈叹了一口气:“唉,这个刘强也真是没点出息,一点男人样都没有!事到如今,他们毁亲我也没有什么没说的,只是可怜了我家丽香,平白无故地让人家撂在半道上,把好端端的名声给弄坏了!”
媒婆劝道:“大妹子,话不能这么说,不谈就不谈了,我看也没个啥。你家丽香又没和刘强怎样,有什么名声坏了的?再说,你家女娃人样这么周正,还愁寻不到个好女婿?”
“就是!”丽香妈恨恨地说,“我就不信除了他姓刘的,我闺女就再寻不到一个好女婿!”
两个妇女你一言我一语地叙了起来。见丽香妈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媒婆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大妹子,我这次来呢还有一个事,刘强订亲的时候送了你们一千块钱的彩礼,刘家让我把这笔钱带过去,你看这钱——”
丽香妈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不等媒婆把话说完,就打断了她:“哟,她大姐!绕了一个大弯子,原来你是为彩礼钱来的?——这笔彩礼是姓刘的送的,你叫他姓刘的人来讨!”
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姓刘的先托媒来我家说亲,我闺女没有一点过错!他先毁亲不说,还倒过来讨彩礼,还要不要点脸?这不是存心欺侮人嘛!”
按照当地的风俗,男女双方订亲,男方要送女方彩礼。倘若中途毁亲,责任如果在男方,女方不退彩礼;而责任如果在女方,则女方应退还彩礼。丽香妈认为这次刘家毁亲,她陈家一点责任都没有,所以就骂刘家欺服人。
见丽香妈这样,媒婆走过去劝住她说:“大妹子,我是媒人,按说哩一碗水我要端平是不是?不瞒你说,刘家这次毁亲,我专程去他家问过是非——这事其实也不能全怪人家刘家,你家丽香有责任哩!”
“我家丽香有责任?”丽香妈立刻止住哭,十分惊异地问。
媒婆四下里看看,小声说:“对,刘家毁亲你家丽香有责任!大妹子,你说说看,丽香她一个大姑娘家光着屁股去溪里洗澡,这名声传在外面该有多难听啊,也怨不得人家刘家毁亲!”
丽香妈再度犯迷糊了,她呆呆地看着媒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她发愣,媒婆说:“大妹子,你还不知道啊?这个月中,也就是农历六月十六的晚上,你家丽香,还有平常和她一起玩的那群丫头,她们七个丫头光着屁股,仰巴叉地躺在仙女溪石潭上面的石坡上洗澡,刚巧石柱峰村的王二牛那天晚上在溪里电鱼,被他猫在附近看见了——这么亮的月亮地,人家什么没有看清楚呀!王二牛先前还没有把这事传出去,想多看几次哩!见天晚,他都去石潭附近猫着,哪晓得猫了快半月再也没有等到个啥,就对村里的人讲了。这事传到刘飞龙耳朵里,老头子气得够呛,他特意去找王二牛证实,王二牛承认了。这傻子嘴臭,还说,别看仙女坳的那七个丫头表面上文文静静,其实一个个比狐狸精还骚哩!大妹子,你想想看,人家刘家在这十里八乡也是有名望的人家,而今没过门的儿媳妇出了这么大的丑,那还了得!老刘这才重新托媒为儿子说亲的……大妹子,我原是不准备对你说这个,是怕你难为孩子。可要是不说,刘家这彩礼——唉,我也是难做人啊!”
丽香妈心中的那个滋味真叫难以形容!自家闺女好端端地被男方毁亲,这事已经够丢面子了,如今再摊上这档子事,传出去那就更难听了!她恨那个软蛋刘强,恨多事的王二牛,更恨自己不争气的女儿!但事已至此,既然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她只好决定尽快息事宁人——屎不臭,挑起来臭!倘把事情闹大了,彩礼最终退还人家不说,受难堪的还是自己这家人……
丽香为了这事还差点喝了药。
想到这件事,我们大家的心都是酸酸的。
梅花笑笑地对丽香说:“刘强算什么?在深圳,超过刘强家的人多得是,就看你有没有机会去认识他们,有没有魅力去吸引住他们啦!”
凝露说:“我相信丽香有这个福气!”
“我呀,不想大富大贵,只想要浪漫的爱情,可不想那么早结婚,太闷了。结了婚就很快老了。”丁零儿摇头晃脑地谈了自己对爱情的愿望。
“不过,结婚也是一种幸福,我觉得人的幸福其实很简单,一个健康的身体,一份安稳的工作,一个疼爱自己的人和一个温馨的家。我也好想有个家。”梅花沉默了片刻,认真地说。
“结婚也许是一种幸福,但我还是不想那么早结婚,我要有一个我自己的事业。我不希望我的一生是一事无成。”我感叹地说。
“现在对我来说,婚姻就是我所追求的一种事业。我的目标就是:嫁个有钱人!”经历了那次恋爱波折后,在丽香的心里,钱不仅象征着从此摆脱穷困,不仅象征着一个人的能力,它不仅是一个人的荣誉,还是一个家的荣誉……
“钱要真正属于自己才是自己的钱。” 凝露意味深长的说。
我们听得似懂非懂的,但却都点了头。
大家兴致勃勃地谈论着自己对爱情婚姻的憧憬,这一刻,我们又像当初来到深圳时一样,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有了更长远的考虑。
“我们一定成功!”最后,我们把手拉在了一起,齐声说。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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