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失恋了。　

一个月前，小鱼的男朋友阿乐坚决地提出和她分手。两人坐在靠街的一家酒吧里，阿乐眼睛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结束了。”虽然在预料之中，小鱼内心还是非常惊异：“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阿乐眼睛依然定定地盯着街上水流般来往的人群和车辆。“我对你再也没有激情了。”　

小鱼有些懵了，突然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用牙齿死死咬住嘴唇，硬是将快要流出来的泪水逼了回去。　

转身拎起座位上的小包，小鱼快步走出了这家幽雅的酒吧。阿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哎……小……”他觉得应该起身去追小鱼，无奈脑袋里木木的，全身也沉的像石头，就眼睁睁看着小鱼那单薄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小鱼和阿乐是高中时的同学，毕业那年，阿乐考上了北京的重点大学，小鱼只考上省内本科。小鱼和一堆同学聚在一起，开了个不怎么像样的party，为阿乐送行。大家即将各奔前程，加上再不用为高考而拼命，都很开心，笑作一团，闹着一团。阿乐趁乱把小鱼拉到走廊上，交给小鱼一个笔记本，“这是我闲暇时写的东西，送给你。”　

那时小鱼才17岁，还没有经历过男孩子如此对自己，顿时显得惊慌无措。拿着本子“落荒而逃”。　

小鱼跑回家，心一直在怦怦乱跳。晚上把自己反锁在没人的房间里，忐忑不安地打开笔记本，扉页上是一副素描，小鱼仔细看了看，吓了一跳，那不就是她自己吗？画像左下方是用铅笔写的“我爱小鱼”几个小字。日记每天的内容都和小鱼有着联系。3月15日那天的日记，阿乐写道：“小鱼，今天是你的生日。好想和你呆在一块儿。你知道吗，我好喜欢你，喜欢看你穿着连衣裙的样子，喜欢你的发卡……可是，快大考了，大家都在紧张的复习……”少女小鱼初次体验爱情的滋味，激动得一晚睡不着觉。　

一晃即将开学，阿乐背着背包乘上了北上的火车。送行时，小鱼为分别而难过得哭了。阿乐拉着她的手，听着列车发出“呜——”的轰鸣声，也很伤感。“小鱼别哭，时间会过得很快，放假我就回来看你……”　

大学四年，两人就靠鸿雁传书倾诉对彼此的思念。　

毕业后，两人为寻找工作东奔西走，终于联系到上海的一家公司，这家公司将他们两人同时录用。收到录用通知书时，阿乐高兴得搂着小鱼连转了三圈。　

公司不管住宿，两人只好张罗着租房子。小鱼没想到上海的房租是那么昂贵，房租稍微便宜一点的，距离上班又太远。最后阿乐和小鱼决定，为节省一个人的房租，两人合住一块儿。　

阿乐在公司做业务，因为跟自己在大学学的专业相关，不久就做得很熟练了。一年后，阿乐上升为部门主管，逐渐地忙碌起来，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有时候回家一看表，已经凌晨一点过了，为避免吵醒小鱼，就在外间的沙发上将就一夜。　

小鱼很满足目前的生活状态，日盼夜盼，终于盼来了两人相守的日子。她在公司做总经理秘书，工资虽然没有阿乐挣得多，但工作要比阿乐轻松一些。所以家里做饭、洗衣服等家务事都落在了小鱼的头上。　

不久，公司的业务开始猛增，小鱼也开始常常陪着总经理在外吃饭，平时温馨的家骤变得冷清起来。一个周六的下午，客户给阿乐打来电话，要他火速去福建检查产品的质量。阿乐临时决定出差，打电话让小鱼把换洗的衣物送到单位，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再打手机，“我也在外地出差呀。”手机里传来小鱼的声音，信号不太好，使小鱼的声音听起来闪闪烁烁的。　

“你在哪里？”阿乐一听非常恼火，“和谁一块儿？什么时候回来？！”　

小鱼说：“和汪总，还有小潘。我也不知道那天能回来。”　

“哦。”阿乐没有再说什么，恨恨地挂了电话。　

小潘是行政部文秘，可是这次她并没有一道出差，小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阿乐说谎。小鱼临行前没有跟阿乐说自己要出差的事。她想，就算对他的报复吧，不要以为就他忙工作可以冷落我，我同样也有工作呀。　

在海口呆了一个星期，让小鱼心烦意乱。会议一结束，小鱼就迫不及待地往家赶，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进门就累瘫了。但阿乐不在家，小鱼打他手机怎么也打不通。　

小鱼懊恼地思忖：这算什么事儿啊？自己兴冲冲赶回来，就想告诉他这些天在海口的事：那是一个多美的城市啊！蓝天，白云，海滩……还给他买了海产品。海产品是阿乐最喜欢的！　

可是阿乐不在家，小鱼等到晚上十一点过，还是没有他的影子。　

第二天，阿乐还是没有回家。小鱼到公司市场部打听，原来阿乐也出差了。“太过分了，连电话也不打一个回家。”晚上，小鱼在卫生间边洗着阿乐的内裤，边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他还当这里是家吗？……”　

过了几天，阿乐回来，小鱼禁不住跟他大吵了一架。接着小鱼搬离了和阿乐同住了两年的家。　

离开阿乐，小鱼的确“阵痛”了一段时间，平时一块生活惯了，乍一分开，连生物钟都打乱了。但逐渐地小鱼不再伤心，她想：如果阿乐不跟自己赔罪，不来接自己回去，那么就跟他bye—bye.阿乐想：如果她不主动回家，自己是不会低声下气去求她的。　

冷战了几个月，阿乐就提出跟小鱼分手。　

一天，小潘到小鱼住的地方玩，决定给她介绍一个男朋友。　

“他是我哥的同学，师大的博士。”小潘志在必得，“你有些什么要求？看看他合不合你的意？”　

“关键是看有没有责任心，学历也无所谓；有没有房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人嘛，只要长得不让人呕吐就行。”小鱼有时候也感到大把的时间没法消耗，如果有个人陪陪自己说说话，在寂寞的时候一块去看场电影，或者到休闲吧喝杯茶也不错。至于爱情，她不再奢望。　

“行，那我叫我哥跟他联系一下，下星期给你回音。”　

小潘很快就约好了博士。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小鱼和博士并排走在师大绿树成荫的林荫道上。　

“业余时间你都干些什么呢？”博士显出很有涵养的样子，首先开口问小鱼。　

“看看小说啦，写点东西啦，看看电视听听音乐什么的。”　

“啊，你还蛮有生活情调的。”博士夸赞道。　

“其实每天忙碌而没有方向，汲汲营营而碌碌无为。”　

“你说什么来着，什么叫汲汲营营？”小鱼认为博士还真是不耻下问。　

“这……”小鱼被这样一问，倒不知该用什么确切的话来解释这个词语了。　

“嘿，还真没有什么成语我不知道的……”　

在幽暗的树影中七弯八拐，博士领着小鱼来到一个狭小的饭馆。里面有许多人在抽烟，有的在打牌，小鱼一进门就被呛得喉咙刺痛。在烟雾缭绕中，博士边吃饭边跟小鱼聊天。小鱼看他吃得又快又猛，讲到动情处还用力挥舞筷子。“吃，吃……不要客气……”博士嘴里含着一口青菜，招呼着小鱼。“不好意思，我向来习惯吃得快。”　

小鱼抬头，一颗饭粒正好牢牢粘在博士嘴角的左上方，随着他讲话的动作一动一动，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米饭特有的白光。直到饭吃完，那粒米饭还完整地挂在博士的嘴角。小鱼说：“我们走吧。”博士站起身，伸出右手一抹，米饭从衣服上滚落在地。　

走出小饭馆，博士提议：“天色还早，去我宿舍坐坐吧。”　

小鱼同意了。博士说本来屋里还同住了另一个同学，但他要写毕业论文，去北京查资料去了。这段时间就他一个人住。他打开电脑，问小鱼喜欢听什么。小鱼说：“有没有古典吉他？”博士回答：“没有。刘若英的怎么样？”“好啊。刘若英有几首也唱得蛮有味道的。”　

“听说下周有马友友的演奏会？”小鱼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英语杂志，和博士聊些有的没的。　

“不知道。马友友是谁啊？”　

“马友友……”小鱼再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博士慢慢坐到了小鱼的身边，突然伸手搂住了小鱼。小鱼惊得跳了起来，这才是他们初次见面，她不习惯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发生什么让自己不习惯的事。　

小鱼推开了博士的手。僵硬地站起身，条件反射般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对不起。”如小鱼预料中那样，博士脱口说出，“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你是[ch*]女吗？”博士微笑着问，语气和神色都很自然，没有一点尴尬，“我喜欢[ch*]女。”　

“……”小鱼再次愕然。她由起先的惊异，慢慢变得愤怒，似被人剥掉衣服般的难堪。小鱼忿忿地从齿间蹦出两个字：“变、态！”接着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博士的宿舍，也从此走出了他的视野。　

过了几天，中午在公司吃饭时，小潘问小鱼：“那事儿后来怎么样了？”小鱼笑了笑。“那事儿就别提了……”“阿乐调走了，不在我们公司干了。”小潘小声告诉小鱼。　

“是吗……”一阵阵失落和心酸突然涌上心头，小鱼感到没来由地难过，许多的往事曾经那么顽固地纠结在记忆的最深处，怎么也忘不掉。　

小鱼从此开始害怕有人提相亲。每天上班下班、回家、吃饭睡觉，一个人稳稳踏着生活的节律，也感到充满活力。下班从地铁口经过，行道的转弯处有人在唱歌，还有吉他铮铮的伴奏。那是王菲的《天空》：“我的天空为何挂满湿的泪，我的天空为何总灰的脸。……你的天空可会有冷的月，放逐在世界的另一边……”　

我的天空已经破碎，小鱼想，可是头顶的天空依然宽阔，而且宽容。　

“……任寂寞占据一夜一夜，天空藏着深深的思念，我们的天空何时才能成一片，我们天空何时能相连……等待在世界的各一边，任寂寞嬉笑一年一年……”　

从地铁口出来，小鱼抬头仰望天空。天空高远，阳光正散放出耀眼的光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