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房
原先的镇文化站,座落在古镇的中心,和丰桥东一百米的新桥堍,三进二层一个天井,木结构的老房子。我在那里工作时,每天蹬蹬蹬地踏上狭窄的木质楼梯,会惊落一些躲在夹缝里的几百年前的灰尘。文化站的门前,是一条蜿蜒数里的老街,对面是一个信用社,右边是一个五金百货店,左边是一个中药房。
中药房很有些历史了,但是并不显得陈旧。绛红色的门窗古朴庄重,光洁如新;红木柜台一尘不染;那一排排整齐的小抽屉紫得锃亮,珍藏着救死扶伤的草药;两杆小秤,称起的是医德和生命。药房里一老一中一少共三个人。老的五六十岁,矮个,圆脸,红光满面,精神瞿烁,是这里开处方的老郎中,据说他开的膏滋药十分高明;中年人四十多岁,高个,魁梧,精于草药和采购,话不多,但为人诚信;少的不是少年,而是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少妇,一米六的样子,扎着两条好看的辫子,皮肤白净,笑得甜美,只见她纤纤玉手拉开抽屉,伸进去灵巧地一抓一把,往秤中轻轻一放,一拎一倒,匀散成几份,再一包一扎,动作娴熟,姿态曼妙,让人默默瞧着竟有几分陶醉。
药房里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草药香味,绵长深厚,吸入肺腑,竟有一丝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长年累月地弥漫在岁月和空气里,使得隔壁工作的我,有时开窗,随风飘来那阵干燥温润的草药香气,让我如沐春风,神清气爽,顿时去了许多疲乏。据文化站工作的卢老师讲,他在这工作二十多年了,因为经常受到中药的熏陶,感觉身体硬朗,似乎百病不侵了。
两年后我辞职开店,那个中药房还在,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搬了地方,再后来又搬到了新镇的闹市区,卖起了许多西药和名目繁多的保健品。我偶尔光顾一下,发现里面人也换了,那股温暖馥郁的中药香,再也找不到了。
大蒜头
那天,在街上的大排档看到几个北方人,手里攥着一把生大蒜,在津津有味地嚼着,忽然让我想起一桩往事。
从前,镇上常常有从吴江和常熟过来的农船,在水巷里摇船叫卖腌制的大蒜头。因为要随时停下做买卖,农船并不用机器,只是用橹慢悠悠地往前摇着。一般都是夫妇俩,男人掌舵,女人烧饭,也有靠了岸走街串户挑了担卖。
沿河的人家,沿街的居民,听到小河里飘上来的熟悉的吆喝声:“阿要买大蒜头哎?咸个,甜个,香得来!”一些妇女会从窗口探出头来,叫道:“停下来停下来,要买个要买个!”男人听到叫唤,便用竹篙往那河边的石头缝一勾,船就乖乖地停泊在屋边的河滩上。围上来的妇女挤在船舷边,有的甚至跳上船,七嘴八舌地说,这个要半斤,那个称三两,有的说要“先尝尝再买”,等尝过后不禁啧啧称赞:“嗯,味道蛮好个,我称一斤,给我老头子吃老酒。”
我吃过这种腌制的大蒜头,味道有咸有甜,确实很好吃的,可做喝酒和喝粥时的佐菜,也可当随时解馋的美食,还有助消化。将大蒜头的薄皮剥开,露出晶莹清香的一颗颗饱满的蒜头,扔进嘴,含一含,微微的咸,轻轻嚼下,脆而嫩,淡淡的辣中带着丝丝的甜津津,咽下去时,有一缕热滚过舌头和喉咙,象一粒火星落到胃里,仿佛有一点燃烧的快感。
大蒜头杀菌驱寒,开胃消气。深秋时节,品尝这种腌制的蒜头,不但让你闻到田野的芳香,还能防治流行感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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