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早春最不缺的便是风了。然而早晨却是宁静的,太阳暖暖地照着,马路宽敞而且洁净,只有公交车站台旁和地铁出入口,你才会看到人们匆忙的身影。可是,到了中午,那风,便裹了些许的尘埃,肆无忌惮,吹着口哨,狂舞。若你立在风中,真恨不得与风同舞,飘飘然升于空中,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孤独,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压力挥洒已尽,还自己的自由身,来去于这喧嚣的红尘。
这正是林诗此时此刻的感受,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林诗有了一个愿望-----做北漂族,她听说很多名人都是从北漂开始走上成名之路的,她于是想到《孟子》(战国) 中的名句: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于是更增加了她北漂的信心和决心。而此时此刻是林诗到京的第二天。林诗在风舞翩跹的街道上走着,手里拿着一张收据,是交了三百元费用的收据,有些踌躇,有些喜悦,有些疲倦,似乎还有些落寞。这张收据系着她的无限的希望,同时,也可能是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陷她于绝望。她心里默默的祷告着,来到八一制片厂对面小区商务楼前,这张收据就是三楼一剧组工作人员开给她的。
到京的第一件事,林诗先找了旅馆,而后买了张报纸,是《手牵手》小报,林诗首先找到自己需要的招聘版块,一眼看到一行醒目大字:急聘群众演员。可乐坏了林诗。是呀,做演员是自己从小的梦想,她无数次梦到自己出现在镜头前,没想到,她北漂的第一天便如此幸运,真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她有些兴奋,差点把那段话大声朗诵一遍,她环顾四周,还好,其他房间的门还关着,大概没有扰到别人。她匆忙走回自己的房间,立即拨通了那个剧组的电话。
回答令她满意,让她下午就去面试。她于是洗漱一番,化了淡妆,要做演员,就要有演员的气质,出去随便吃了一些东西,便关好房门,浮想联翩起来。她猜想着面试的内容,还试着做了一些可能被面试到的动作。她为自己的作为感到满意,没到约定时间,她便提前出发了。
终于等到上班时间,她谨小慎微的叩响那扇决定她明天命运的大门。接待她的是一个小姑娘。办公室足有三十平米,充满了艺术气息,墙上镶嵌着多幅字画,还有明星们的玉照,林诗欣欣然觉得自己已是半个明星了。小姑娘询问一些简单问题,诸如,是否怕吃苦?身体是否健康?是否喜欢群众演员职业。林诗都以肯定的口吻爽快的回答了。接着,到内屋的办公室开始真正的面试。
内屋是一个年轻小伙子面试。内屋的空间更大,除了外屋的设施,还多了一些绿色植物,还溢着淡淡的清香,林诗有些紧张,害怕自己远道而来,脸上不免憔悴之色,怕失去这难得的机会,更是谨小慎微了。
“您好,请坐。”年轻小伙子很礼貌的把林诗让到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林诗才放松了自己。
“您是在哪看到我们的招聘的?喜欢群众演员职业么?。。。。。。”真正的面试开始了。林诗一一回答了问题。她看到年轻小伙子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而且脸上一直泛着微笑。最后说到薪资待遇。“。。。。。。管食宿,基本工资2800元,再加上做群众演员的每天演出费,大概每月4000元左右,在北京,虽不属上乘,也差不多是中上了。您看您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解答的?”
林诗心里早乐开了花,是呀!北京最贵的就是吃住了,看看自己住的地下室旅馆,一天还要五十元,每顿饭下来至少要十元呢,这里还包吃住,还有2800元的基本工资,还有演出费,何况自己刚来北京,就遇到这样的好事,真是天助我呀!林诗心里想着,嘴里就有些迫不及待了:“我没问题了,什么时间上班?”
“是这样的,若果您没问题了,请交300元,我们要为你照一组照片,导演还要筛选,若过了,会在晚七点到九点之间给你一个通知。明天下午两点半带上行李进剧组。若没有通过,麻烦您再来一次为您退款。”小伙子依然满脸笑容。
说到交钱,林诗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对面不是八一电影制片厂么?一定是自己多心了。尽管三百元钱不是大数目,但对她一个北漂族来讲,三百元钱意味着六天的旅馆费和十天的生活费呀!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她没有多想,便把三百元钱交了出去。于是,三百元钱换了一张收据。就是林诗手里此时此刻拿着的那张收据。
拍过照片,林诗更是欣喜若狂,因为,面试之前,她的准备工作做得很到位的,拍照片就用到她准备的几种动作了,她坚信,晚七点到九点之间她一定会接到那个录取电话的。
不出所料,她成功了,她被录取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可到了夜深人静之时,她突然有些不安,她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最关键的是她要收据时,小伙子脸上掠过一丝不快,尽管是瞬间,她还是捕捉到了,她还想起,小姑娘叫小伙子新(谐音)老师,而收据上是王雷。“好了,你到里屋新老师哪里面试吧。”“哪个新字呢?”“你不用管那个新,只叫新老师就行。”她想到了她和小姑娘的对话,更为自己平添一些惶恐,不过,她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自己真正的成为群众演员中的一员。
终于到了上班时间,林诗有些惶恐,她试探着和门卫的保安聊天,以获得更确切的信息,这也是她没有带行李过来的主要原因。“请问楼上的剧组是真的么?”“你自己没有判断力呀!”看那保安一脸的不高兴,林诗还是上楼了,抱着一丝希望。
她忐忑的扣开那扇门,希望她的判断是错误的。
“来了,林诗,哎,你的行李呢?没带过来么?”还是昨天那个小姑娘第一个接待她。“有些问题我不太明白,我想先看看合同。”“好呀,进里屋找新老师吧,都在他哪儿呢。”
林诗第二次来到那个曾给她希望的办公室,依然坐在新老师的对面,新老师依然满脸笑容。热情的为林诗倒上茶,然后开始签合同事宜。合同期限在半年到三年之间。林诗认真的把合同看了一遍,其中有两个地方不大明白,其一,签合同时需交每月200元的费用,若签半年,即交1200元。其二,演出时若每场收入超过一千元者,公司需扣除收入的20%归剧组。
“新老师,请您把这两处为我解释一下好么?”新老师的表情突然变得冷漠,空气开始变得紧张,“合同不是写的很明确么,你看不懂么?”
林诗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万丈深渊,她开始后悔自己的盲从,“很抱歉新老师,我不想做了,把钱给我退了好么?”林诗想挽回自己的损失。
“昨天不是说过了么?若被录取,工作三个月后退还给你,若被录取,你自己的原因不做了是不退钱的。”他脸上的笑容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冷漠和不屑。
“可你昨天没告诉我签合同的的相关内容。”“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
林诗除了失落,更多的是愤怒,她现在所想的不再是成为名人了,对于北漂族的渴望值已降为零,她只想尽快取回自己的三百元钱,回去做自己的普通人,如果让她为北京的天气打分,她宁可选择宁静的早晨,因为只有宁静,她才最清醒。
“我想找你们的负责人。”“不用了,找警察也没用。我们有执照的,他们来看过很多次了,你还想找谁?”
林诗受了启发,她真的想问问警察,她的三百元是否能要回来。“好吧,我想出去再考虑一下,然后给你们答复。”林诗记得不远处有一个警察值班室,便直奔而去。
“您好,我的钱被骗,想请你们帮助。”“请讲,怎么了?”接待林诗的警察蹙紧了眉头。“请问八一厂对面写字楼里的剧组招群众演员是真的么?”“怎么?你和他们签合同了么?”“没有,差点签,不过已经交了三百元钱,因为不明就里,所以来向您询问。”“还好,你没签合同。那里经常有人被骗,根本不是招群众演员,把他们送到很远的地方,做最苦最累的活,甚至不发工资,还要看着他们不让跑掉。我们去查过多次,可他们有营业执照,有没有别的把柄,也无奈何。要不这样,你再回去看看,把他们的执照号记下来,然后去找工商局,你要讨回三百元钱,我们帮不了你。”“谢谢告知。我去试试。”
告别警察,林诗掏出那张收据,紧紧地攥在手中,向着剧组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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