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人心不足，的确如此。儿子神气，女儿福气。神气已有福气缺如，很想都有，可政策又不允许，所以就只好做梦。

生为男人，生来没什么男子气概。童年时最得意的玩伴多是女孩，少年时最崇拜好同学是女生，青年时读红楼记住的话是水做的女孩。读书时，对男人的豪言壮语惊天动地从没多少感动，而对女人的婆婆妈妈生离死别倒很凄然。看电视，对那战场上慷慨悲歌从容就义很少动容，倒是对将军们家庭生活儿女情长几次潸然泪下。听音乐，对帅哥们铿锵旋律意气风发几乎没多少共鸣，倒是对女孩们缠绵悱恻情义愁肠心有灵犀。日常生活中，看邻居带着女儿遛弯游戏经常羡慕的垂涎三尺，就是看幼儿园一群女孩玩的如痴如醉，仿佛都觉得其中或许就有一个是自己梦中的女儿。……

就这样一直珍藏这一份对女孩天生的爱慕或崇敬，也就一直盼着有个属于自己的女儿。到结婚了才知道男孩女孩不由自己选择，一切是上帝在一刹那胡里胡涂的事。

妻怀孕时检查曾一度说是女孩，于是几个月的梦里就多次跟这腹中的女儿亲昵。当她呱呱落地，医生半天没说男孩女孩，妻子忍不住问，医生反问你想要什么？妻说男孩，医生笑着说长着把儿。妻咧嘴笑了。而自己就在旁边站着，竟忘了当时的表情。反正知道作为儿媳她传宗接代的任务完成了，作为自己这辈子的女儿梦彻底没戏了。

不过，这些绝对是个人的秘密，妻子儿子都不知道。况且这小东西正是爷爷期盼的，爷爷高兴，自己也只有跟着高兴。再说二十年来，儿子各方面表现不错，所以慢慢的，连这梦都淡了。

后来，妻子的侄女在附近上学，在家里住了几年，就和女儿一样。有这么大的女儿在家，姑父叫的人心甜，做饭洗衣也少操心，就又勾起了对女儿的向往。且一度曾设法要将她留下来以长期当女儿。但终究姑姑姑父不如对象吸引力大，毕业后很快回家成了人妻。心里遗憾，表面上却要欢天喜地去送彩礼。

如今，当年的毛头小子，已长大成熟，男子汉的影子越来越明显。没了和爸爸的悄悄话，不会再在怀里撒泼。随着自己也有意识留给他一些自己的活动空间和私密地带，就更感到儿子离的越来越远。直到儿子上大学走了，这距离就更远了，而家里也更冷清孤单。

前几日，侄女来学校办手续，顺便住了两天。这次，倒是姑姑姑父大献殷勤，下了馆子又买衣服，闹得侄女都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这侄女的表现确实也可圈可点。同一小区的朋友兼老乡的妻子，身体一直很好，可突然大面积心梗住院了。这天，带着侄女一起去看望。侄女嘴上阿姨不离口，行动也很了得。一会儿剥桔子给阿姨吃，一会儿涮毛巾给阿姨擦脸，临走还给阿姨洗了脚，这些事男孩当然不会干，至少干的不会这么好。第二次再见，大姐就不住口的夸侄女好，胜过女儿。当然她自己也没女儿。

留恋着住了两天，侄女走了。留给自己的，还是一夜的女儿梦和梦醒时分的一阵唏嘘，外加那个藏在心底的秘密。于是，前些日子，每看到邻家女孩，就又开始怀念女儿的好处，不免感叹羡慕。有时这状态难免露出来，逗的人家要将女儿送来。当然也就一会儿的事，多小的孩子都知道是在开玩笑。

夜深人静时想儿子和女儿真的不一样。养女儿是享受，养儿子是战争。本来儿子就要上战场的，不拿枪，教的也是生存竞争拼搏和胜利。而女儿则是用来守家的。对女儿，教的是温柔体贴恭顺和善良。就算儿子有出息，怕也不一定能解决下一个歌德巴赫猜想。就算女儿很没样，也未必不能做个贤妻良母。所谓穷养儿子富养女，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面对女儿，你可以给她扎个小辫，挽个小卷。看她长发飘飘，裙裾婀娜，跳舞唱歌又撒娇，体贴温存又懂事，像公主又像天使。她优雅恬静，她甜美可爱，她懂得娇憨妩媚，她会用美目盼兮，处处都让人怜惜惹人疼爱。面对儿子呢，秃和尚一个，调皮脏臭，惹事不听话，今天打架明天吵嘴，整天臭袜子臭鞋满天飞，一身尘土满身泥，整个一小恶魔。做家长的除了给人家道歉，就是对他严加管束。

不说这些，就是自私的想，儿子女儿也不一样。儿子长大了，恋爱靠父母，买房靠父母，结婚靠父母。成家后，婆媳关系好坏不说，俩人的小家庭里哪有老公爹的位置！而女儿则完全不一样，不必像对儿子那样揠苗助长，就让她像草原上的小花样自由自在。不必像对男人那样让他竞争奋斗，就让她在没有世俗繁杂的伊甸园里唯我独尊。儿子很可能娶了媳妇忘了爹，可女儿就算在出嫁的那一刻也要父亲搀扶相送。就算身为人母了，一样是父亲永远长不大的女儿。

自己养一个没希望了，亲戚领一个也渺茫了，那就大爱收养一个吧。见过邻居买的孩子，虽不在乎数千元代价，可毕竟是拐卖人口，爱心建在犯罪上于心何忍。长江大水和四川地震时，都在捐款之余认真登记了领养孤儿的单子，并与老婆一道多次到民政局查询。等来等去，一个没轮到。

曾看过武汉一对拾荒老人拣三十多个孩子抚养的短片，他们为孩子吃了太多苦，呆痴智障都一样精心照料，实在让人敬佩。相信这才是真的积德行善。也看过《中国乳娘村》的故事，很纳闷怎么回头那么多弃婴，更为那些乳娘感动。没事时还常留恋弘德家园，看那一张张笑脸，设想着也许可以领一个来。春节前的一个周末，拉着太太去了趟本市孤儿院，送了一包衣裳几张爱心，俩人都有些动心。只是其中不正常的孩子居多，真要挑个好的来领养，也感到责任实在太大，大到怕承担不起。

从不敢说自己有多大爱心，大爱天下的气度更是不奢望。偌大的中国，到处都有苦难。平常也就是遇到乞讨的孩子递个钢镚，看见孤寡的老人给个笑脸，碰上买破烂的干脆免费送了。而那些远处的故事，或许也是真的，只是太远，爱莫能及。那就劝自己从身边开始，多去几次吧。从素昧平生到不离不弃，从礼貌的笑意到真心的对视，一切都在可遇不可求的神秘里。没准就在一瞬间上帝就会安排什么缘分，告诉你这就是你前世的女儿。到那时一定会冲破一切障碍下定决心。

其实她本来就在那里，洋娃娃似的，让人疼惜，让人宠爱，让人小心的呵护。慢慢看她长大成熟，看她眉目俏笑，看她风情万种，看她颦笑的女儿态。喜欢她坐在怀里撒娇的娇羞，喜欢她对镜梳妆的笑脸，喜欢她递上的一双拖鞋一杯热茶的关心，喜欢她在你的心思还没变成语言时那份善解人意的理解。然后，和她一起分享女孩的心事和秘密，一起等待一朵花儿安静的开放，一起盼望和天边跑来的白马王子的缠绵，一起憧憬作为一个女儿、一个妻子和一位母亲的人生。

妄想也好，梦境也罢，知道很虚妄，还是不断的做。生为男人，没有拥有女儿的福份，就在梦里怀念吧。至于有时分不清梦境现实，真的来了一位小公主。不过你且不必惊讶，这只是从邻家借来，略微满足一下对女儿的渴望的。

于木鱼宅

2011-3-2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