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沉浸在不断的灾难里，禁不住让人产生悲观的想法，人类是不是会终究毁灭在自己发明的技术上？或许这只是迟早的事。因为所谓的科学技术，不管是为和平目的而开发利用的核能，还是为人类幸福研制的现代化的武器，这些玩意在大自然看来，未必是发展，倒更像是灾难。正如三鹿奶粉也曾是国家免检放心产品，当年的瘦肉精也曾荣获国家科技进步奖，刚刚走下历史舞台的面粉增白剂也确实改进了人民的口感，以及现在还在争论不休的转基因仍然是国家重点扶持的科研项目。

最直接的，就说这次日本灾难。如果说地震和海啸绝对是天灾的话，那核泄漏则肯定是人祸。按说日本够发达了，不管是经济还是技术，可也死掉了两万人，而且还有十万人在恐惧里等待慢慢死去。试想，如果这事发生的地点，不是在日本而是在非洲，或者人类还没进化到现代的文明还是百年前的样子甚至是猴子，那么面对同样的灾难，这个结局肯定比现在要好的多。

不过，究竟日本发生了什么，你我未必就真知道。毕竟你我都不是亲历者，中间隔着这么宽的大海。不说日本，就说两年前的四川，你又知道多少呢？因为你捐款了，所以就只能看领救济的场面，即使镜头外可能是两重天地。因为你爱你的同胞，所以他们只能幸福，即使死了也会做个幸福的鬼。

不过，还是想过日本可能会不一样。这灾难发生在日本，而且一直宣称是直播，尽管nhk看不见，直播的ccav也该一样真实。可到头来才明白看到的仍是电子化的屏幕。一会儿说日本秩序井然，一会儿东京开始恐慌。一会儿说日本人素质很高秩序井然，一会儿说日本也有数百个范跑跑。一会儿说地球末日就要来了，一会儿又说局面已经稳定可控。对这些，你当然可信也可不信，毕竟这后果离你很远。可辐射就不同了。

刚说完核电站不会爆炸，结果就爆炸了。刚说完其他两个机组不会跟着爆炸，结果跟着就响了。接着断言即使爆炸外壳也能很好的保护，结果这外壳也被炸飞了。不过结论还是相当的确定那就是泄露了也不会污染，结果东京的核辐射就立即超标了。再改口说辐射的放射性物质很快就衰减没了，紧接着东京周边的菜就都不能吃了。这边一个专家说辐射云三天到达夏威夷六天侵犯西海岸，那边一个官员讲这辐射云不会对中国造成危害，咱就不清楚难道老天爷也眷顾中国不刮东风？风管不了也就算了，可水还可以管。于是一会儿对50个敢死队员的壮举感动的一塌糊涂，一会儿又气愤在东京的车队丢盔卸甲的逃窜。……反正那信心满满的样子，就觉得东电没请他们去当顾问，哪算亏大了。

稀里糊涂的还没清楚“福岛”究竟是“福”还是“祸”，倒是肯定谣盐一定不能信。因为专家和官员都说中国安全。于是，关上电视叹口气，还是听老婆的话赶紧抢盐去吧。结果还是迟了一步，一点盐没抢到，耳边还回荡着中国食盐充分，绝不会缺盐的断语。

回家跟老婆抱个拳，就算致礼了。接下来接着看电视。不过这时候辐射已不担心，焦点已经转向利比亚。什么三代半战机，什么戴高乐航母，什么总统和他爱国的儿子，什么总统相信人民开始发放武器，眼花缭乱的劲头，比日本还热闹，地震和辐射都远去了。而且更确切的是，对于利比亚主旋律很明确，那就是三句话：空袭利比亚只是惦着石油，这是场不义的战争，利比亚人民支持政府支持总统反抗帝国主义，利比亚是个泥潭子比伊拉克还难办，不信就等着看好戏吧。好像这几位专家同时还兼任卡扎菲的总司令一样。

吃晚饭和邻居一起遛弯，又受到不少教育。他说日本50人的敢死队，根本就是假的。要不然为什么没见几张近距离照片？没看到一个人拉消防龙带注水？没看见50人怎么轮班？也没看见其中哪怕一个英雄的近照？

刚说到这儿，就看见了前面警灯闪闪人群熙熙。走近了看清楚是正在拆迁钉子户。公安，法院，检察，党政工团青联妇好像都出动了。我说现在不是不让强拆改成法院判决了吗？邻居说你怎么知道这是强拆？人家只是在做思想工作。我说思想也能把房子想倒？邻居答房子倒了不是强拆而是被闲人不小心碰倒的。我说你看你上哪个躺着的人好像在流血。邻居就更不屑了：你怎么就肯定这是人血？没准是雨水冲的标语的红颜料呢？

对话到这里，我彻底无言了。想想自己实在天真，而邻居确实高明。做鬼了的汶川人是不是幸福没人能考证，灭绝了华南虎又上了照片就这么确凿无疑。保定的李刚你可能碰不上，不过你要是现在拿出手机的话肯定会倒霉：谁能肯定你不是在拍照影响执法呢？

所谓眼见为实，这话已经过时了。随着技术发展，眼见的也未必是实。远的说那张众所周知的五大领袖的相片，其中刘少奇就像个幽灵，一段时间消失了，一段时间又露了头。至于更加影响世界的雷锋同志，据说是做好事不留名而闻名的，但就有洋人问：不留名的英雄为何留下那么多照片？

哲学家说怀疑是成熟的前提。曾有个哲学家甚至挖掉了自己的眼珠子说是为了更好看到真相，这实在太激进了。你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珠子，但还是要相信党，相信忠诚于党的喉舌。他们代表着你的眼睛嘴巴嗓子和胃，代表着你的一切。

据说毛泽东一直提倡实事求是，而林彪却说不说假话办不了大事，这些都成过去时了。改革开放几十年，真相如同伟人和他的题词一样都死了，倒是坏蛋不经意说的话，具有更长的生命力。不过，这话本身也值得怀疑。如果你轻易就信了的话，就只能说明你还不成熟。

于木鱼宅

2011-3-2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