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三月的风,轻柔而缠绵,无声地爱抚着一草一木,不分高低,也没有贵贱。
周日午后,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游弋在大街上,看人来人往,任车水马龙。时不时电话铃声响起,不是叫喝酒的,就是喊去打牌的。响得多了,干脆看都懒得看,一个人静静地起着,仿佛整个世界的物欲横流或醉生梦死都与我无关。
走得有些累了,便想找一处安静的地点坐下来,一个人喝杯茶,或是顺便找个不相识的人聊上几句,也比起那些吃吃喝喝的生活惬意得多。
选择了好久,来到一家叫做聚点的茶楼前停下,定睛一看,“聚点”两家觉得有些别致,既不俗媚,也不张扬,倒恰如其分的写出茶楼的真实意境,人生如梦,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没有一个固定的地点是你的归宿,到头来,每一个地方都只是你我相聚最后又各奔东西的点而已。
拾级而上,楼梯的台阶上有用鲜明的黄漆印制的脚印,沿着这些脚印就来到了茶楼的门前。推门而入,空间不大,但个个物件摆放得恰到好处,色彩也搭配得温馨而不落俗套。来到大厅里,找一处偏僻无人的小桌坐下。刚一落座,便有服务生上来招呼,我习惯性地叫了杯竹叶青,一个人有滋有味地品了起来。
身子静下来,人的思维便开始活跃起来,掏出电话准备找个熟悉的人过来闲话一番,毕竟我也是不甘寂寞的那一类人。
先是找平常联系多的,大家都象刚才我回绝他们一样回绝了我,不是已经坐在桌子上了,就是早已有约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无所事事,这也正中了我的本意,我今天就是一个人找清静来着,只不过当初想找个陌生人随便聊聊的意愿未能实现,人家都呼朋唤友的,各有各的天地,哪有功夫和心情来理我这个并不起眼的闲人呢。正准备着罢,突然又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前几天不正是从同学那里得知另一个初中同学丘山的电话吗?何不试试?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当电话响起的时候,才明白其实她是我初中班里的一个小姑娘,当时个子不大,人倒长得精致,有女同学戏称她是现代“林黛玉”。先礼貌性的问候了一阵,她也没什么事,便答应来见见我这个二十年没有联系过的初中同学。
不愠不火地品着茶,偶尔偷听一两句旁边茶客们的笑话,听到好笑之处,自已一个人埋下头小声地笑笑,时间就在别人的笑声中飞快的流淌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光景,门被一女子轻轻地推开,我抬着一下,那女子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面目清秀,穿着得体但不华丽。她在我的注视中走进大厅,杏目扫视一番四周,眉头一皱,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出声,便在我背后的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放下挎包,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我把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秀色可餐”嘛,虽然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但养养眼还有多多有益的。
我正全神贯注地养着眼,“我们背对背拥抱……”的歌声骤然响起,我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再定定神,这不正是我的手机铃声么?抓起电话一看,确实有电话打进来,“丘山”,电话屏幕上显示出来电者的名字。正准备接电话,背后坐着的那个女子突然站了起来,似乎对我的电话铃声有些惊奇,她再看看自己的电话,确实正在拨号中。
“你是龙木?”她满眼迷惑地望着我。
“你是--丘山?”我又惊又愣地反问她。
“呵呵,初中一别二十年,真是物是人非,相见不相识了!”她倒比我反应得快,笑着说道。
“真是惭愧得很,你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我还以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了!”我缓过神来打趣地缓和着气氛。
“看你怎么说话?我原来在你眼里只是只小麻雀呀,早知如此,我就不来见你了。”她佯装愠怒的瞪了我一眼,但眼神中却掩不住几分亲切和惊喜。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连赔着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现在太漂亮了,我都不敢相信你是我的同学了。”
“见到美女就慌神了,看你那个样儿真好笑!”她笑得前仰后合,水蛇般的腰肢扭动得象个麻花。
我看她开心的那个样子,也哈哈大笑起来,大厅里其他的人见我们两人旁若无人的笑得乱七八糟,都惊奇地看着我们,仿佛我们是这个世界突然冒出的两个怪物般。我环视四周惊奇的目光,做了个“嘘”的动作,意思是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们得注意点影响。
她也这才注意到大家异样的目光,赶紧坐下来,脸上不由泛起害羞的红晕来。我端起茶杯来到她面前的桌子,在她对面坐下。
“你的手机铃声真有意思,应了今天的见面,背对背……”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她感觉到话说得有些不得体,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偷偷地笑了起来。
“也不全对,我们是背对背坐着,没有拥抱。”我打趣道。
“你们男人都是油嘴滑舌,尤其是见了漂亮点的女人。”她抬起头瞪了我一眼。
“自我感觉良好嘛,自己夸自己漂亮!”我神态自若地笑着说道。
“不和你胡扯了,初中一别二十年,过得怎样?”倒底是女同志心细,问起现实生活来了。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一时给你说不清楚,改天请你喝酒,再与你畅谈!”我才懒得把时间用在回忆上面,“现在干吗呢?我们两个孤男寡女的,难免在别人眼里有瓜田李下之嫌,尤其是你这么漂亮,要是哪天传到老婆大人那里,我可说是跳进黄河也洒不清哟!”我想转移话题,也是因为在这里遇到二十年没有见着的同学格外的兴奋,毫不掩饰地调侃道。
“就你个没正经的样,谁看得上哟,要不找两个人来打牌,或是斗地主也行。”丘山盯了我一眼提议道。
“也好,你天我就舍命陪君子。”我顺势答应了她。确实如此,本来今天出来就是想清静一下,不料到最后还是违背了初衷。
两人说罢,就各自开始行动起来,我拿起电话走出大厅,站在走廊里,准备搜索所有这个时间可能还没有坐在桌子上的亲朋好友。丘山起身走到吧台前礼貌地问道:“老板,还有雅间没?”
老板是个女子,三十多岁光景,她把目光从出门的我那里收回,看了看丘山,回答说还有,又问道:“你的朋友是不是姓龙?”
“不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同学,他就是姓龙啊,你怎么知道!”丘山在吃惊地回答,但还是把我与她的关系给对方交待的很清楚,界线也很明确。她再仔细打量老板,越看越熟悉,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副副人物画面在头脑中飞快的闪现、翻转,“你是姓阳?阳小秋!”她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灵感,脱口而出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你认得我!”老板又惊又奇,象冬天里遇到响雷般震惊。
“我是丘山,初中同学丘山得嘛,我还在你家里耍过很多回呢,你忘记了!”丘山又激动又兴奋,都快要蹦起来了。
“哦,天啦,你长得这么漂亮,我都认不出来,真是女大十变,越变越好看啦!”阳小秋一把搂住丘山,象失散多年的亲人重逢一样高兴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就是,就是。”丘山兴奋地回答着。
两个多年未见的辫子朋友互相打量着都已三十有余的对方,真是百感交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倒是丘山反应得快,连忙向我招手,“进来,快进来。”
我在走廊上忙着打电话找人,全然不知屋内发生了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动人场面,随着她的招呼走进大厅。
“你看这是谁?”丘山向阳小秋盯了一眼。
我认真打量对方一阵,好生熟悉,但却又不敢肯定,“不认识吧?”
“阳小秋,初中同学阳小秋呢!”丘山兴奋的劲头丝毫没有消减,激动得在那里转着圈儿。
“阳小秋?初中那个阳小秋嘛!”我也激动起来,这人的名字再也熟悉不过了,但二十年前初中毕业时,她们都还是些个没有开放的花骨朵儿般的小姑娘,如今都已为人妻,为人母,所以变化之大是难以一时去想象的。
三人偶遇,仿佛时间与空间的间隔在这一瞬间都失去了作用,岁月的积淀已经把当年那种同学情感变成了一种亲情般浓烈,大家虽然都不很清楚彼此的现状,甚至可以说已经对面前的昔日同窗有些陌生,但骨子里却是那样的亲切,亲切到不再分男女,不再有当年情窦未开时的那些无端的羞涩与顾忌。
激动过后,三人又都围着桌子坐下来,两个女同学忙着在那里谈论她们分别二十年来的生活经历,以及各种感受,包括怀孕生孩子那些隐秘的事都成了她们谈话的话题,仿佛不把眼前我这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当男人般无拘无束。
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笑眯眯地品着茶,甜滋滋地听着她们两人家长里短,突然之间,才品出了茶的味道,是那样浓烈,那样香醇。其实我们的生活,一天一天又一天地过着,在不知不觉间,由清水慢慢变成了浓茶,而我们今天的相遇,如若今生初见,但却似早已在来生相识,不知不觉间,各自都早已走进了彼此的心灵深处,刻骨铭髓,如亲人般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份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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