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块钱

听雨

窗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说？还是不说？……”站在窗前，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她。她两眼直视着窗外的，雨一直下着，天一劲儿的阴霾，白蒙蒙的一片，如同她的心情。

朋友说，别告诉他，男人都很现实的。

同学说，告诉他，顺便考验他一下。他如果马上离你而去，那他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说了，他可能会嫌弃我；不说，如果他知道了会认为我欺骗他，结果可能也不好。况且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也不想拖累他。”

“还是告诉他吧，事情已经碰到了，想那么多干什么。我看小谢人挺好的，　嗨……”父亲的话又再耳中旋起。

是啊，小谢信佛，很有佛心。金刚经，道德经，他总是不绝于嘴。经常叫人向善，碰到乞丐，他总是给乞丐零钱的。也是因为这样，她选择了他。

“虽然他也在政府部门工作，但是却是比较淡定、慈善的一个人，应该会陪我度过这个难关的”她想。

于是，她拨通了小詹的电话。

为了不让小谢担心，她抹上了淡淡的口红，打上了少许的胭脂。

出去前，她看了看隔壁床。一个40多岁的女人，光着头。因为胃疼，昨晚折腾了一晚，现在才睡去。一脸的苍白，一脸的憔悴。她身边的男人，一夜没睡，也敖红了双眼，看着熟睡的女人，他不觉哽咽起来……

“大哥，您……”

他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要出去？”

“嗯。”

“路上小心。”

“嗯，谢谢，您保重！”

望了望那个光头，她一阵的惊恐，一阵的悲哀。

“我会和她一样吗？”她已经千万次的问过自己，每次想到这个问题，她便全身的瑟缩起来。

也许是下雨的缘故吧，中山公园显得特别的宁静。走了一段小径她就看到了他。还是那个英俊的身影，175的身高，平时都有游泳的习惯，所以特别的匀称。

“什么事，这么急？非得出来说，电话里不能说吗？你家里出事了吗？你吃饭了吗？”

“我……没有，我家里没有事，是我有事。”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先别急着说。”

他们走到了中山公园偏西一角，这儿有竹桥，桥上有凉亭，桥下的几朵睡莲正和几条金鱼嬉戏着。但是，她无心去打扰他们了，任由他们热闹去吧。

“说吧，我能帮你吗？你从哪里出来的，怎么这么快？你家到这里要半小时吧？”

“我从市医院出来的……”

“怎么回事？生病了？生什么病了？”

他两眼直逼着她，他英俊的脸显出了一丝的异样，也许他已经察觉到了一点的不详。

“说还是不说？说还是不说……”

她控制了潮伏不定的念头，稳定了一下情绪。

“前几天我去妇科检查，医生说是子[gong]肌瘤……”

“良性的还是恶性？”他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抓起了她的手。

“医生说很大，位置偏后，有可能性变，得手术，如果不好的话得全部切除……”

“天哪……”他埋下了头，两只手交叉在后脑勺。

一阵的沉默……

“我不想拖累你，你做个决定。只是……”

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两只手一直揉搓着，揉搓着，手一会儿便通红了起来。“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希望你能陪我度过这个难关。我真的很需要你……”

他抬起头来，望了望她，双手在脸上往上又往下捋了几下，拿下了眼镜，用拇指擦了擦镜片，又戴了回去。他的双眼闪过一丝的痛苦，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先别想那么多，我看你的气色不错，不会有问题的，佛祖会保佑你的，晚上我给你做祈祷……”

她一阵的宽慰，很想跑过去抱住他，“我知道小詹不会丢下我的”原本已经憔悴不堪的脸庞绽出了久违的笑容，“谢谢，谢谢……”

“做手术前默念‘南无观世音菩萨’，佛祖会保佑你的，好好的养病，然后”

她屏住了呼吸。

“然后，找个合适的对象。”

“你……”她的笑容顿时凝住了。没想到，他还是当场做出了决定。

她苦笑着：“嗯，谢谢。”

她拿起了身边的包，“我该回去了，我明天手术。”

她迈起了沉重的步伐，想尽快的跑开，却怎么也跑不动。

“我送你……”

她要了一辆出租车，他追了上来，“回去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做祈祷……”然后，丢给了司机10块钱，“把她载到市医院。”

后视镜上，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对不起，我刚好没有零钱找你，你有零钱吗？你好，6块。”

“哦”她还没回过神来，便在包里找了找，“有”。忽然，她看到了父亲，便强忍着泪水，给了钱，顺手把10块丢进了包里。这时父亲也已经看到了她，便焦急的说：“你上哪去了，我们一直找你。”

“爸……”她抱着父亲，使劲儿使劲儿的哭，“他不要我了……”

“傻瓜，他不要你，还有爸和你妈，你妹，还有关心你的朋友要你啊。别想那么多，明天要手术，医生说手术中，会拿切片去冰冻化验，只要一小时，就可以知道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我怕……”

“别怕，有爸呢，别怕，有爸呢……”他偷偷的抹干了眼泪，他又何尝不怕呢？这几天，他又何尝真正的合眼过。

入手术室，她一直闭着双眼，她很平静，平静得好像只等待死神的来临。因为着急也没用啊，把这一切交给医生吧。她想，死也许就是这样吧。

量血压，测心跳，挂氧气，打麻醉剂……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好像做了个梦，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迷离中，恍惚里，她听到了：“手术很顺利，子[gong]剔除手术……”

心里一阵的喜悦，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两行泪水从她的鬓角流了下来。

“出来了，出来了，好了，好了，别怕，别怕，是良性的……”父亲拉着她的手，激动的说“那冰冻的化验结果是良性……”

她想睁开眼看看父亲，大声告诉他，“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可是，用尽了力气，只在心里轻轻的说了声“嗯，谢谢爸”，便又睡了过去。

窗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手机传来了信息：手术还好吧，祝你早日康复！

她轻轻的删除掉了信息，推开了窗户，从包里拿出了那10块钱，顺手一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