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维特之烦恼
入话
写作最烦人的是要对一些必须交代的事情作以必须的交代,这在别人虽然觉得无聊,予我却是至关重要的。比如首先我得点明自己唯一拿得出手的资本,我是一名军人,而且是军官,23岁的年纪,可以不要脸地自认为风华正茂。事实上我长得并不帅,还有白头发,深深的抬头纹,塌陷的鼻子,以及一张脸盆一样裂开的嘴。这些存在的特征都有辱于我肩膀上璀璨的星星,让我烦恼不已。不过我的烦恼不似少年维特的那样单纯,它充满了世俗的铜臭味,包含了虚荣,升官,食色,享乐等深妙无比的话题。何况我也不敢叫做维特,以免那位已作古的德国老先生死不瞑目。所以一般情况下我都叫自己为台灯,我非常喜欢这个名字;其次我要说的就是台灯这个人了。总的来说,他贪财好色,爱慕虚荣,耽于幻想,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庸懒散漫,不名一文┅┅事实上我总觉得他是成年维特的典型,假如歌德老先生并不介意的话。而且这个长大的维特不再局限于对绿蒂的痴情而凭添的精神苦闷,他面对的是一个繁复的,多变的,庞杂的,奇怪的,混乱的现实社会和百态人生。
爱情篇
子曰:食色性也。孔哥的意思是,性这玩意和吃饭睡觉一样,是人之本能,不足神秘。现在我们中国人对这一点看开了,不像以前视之为洪水猛兽,谈性变色。突出的表现是大街上出现了越来越多自信的女人,她们挺着胸脯,摆着屁股,招摇过市!这算是新时代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也这么认为,而且它的确很美,美得让我心旌神摇,血脉贲张!
有了这种健康的审美观,自然而然的产生对爱情的渴望。
早在八十年代末期,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对班里的女班长产生了一种朦朦胧胧的感情,但那时心理和生理都尚未发育成熟,即便我们也打打闹闹,亲亲我我,也是算不上什么名堂的。直到上了高中,我感觉心理和生理这两个条件已符合,所以某些渴望就表现得十分外露和夸张,于是就产生了一段让我永生难忘的回忆:在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在学校花园的一棵芭蕉树下,一个女孩对我说:“台灯,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学习上,有些事情等上大学以后再说。”后来我上了大学,却再也无法蠢蠢欲动了,在那所大学我感觉全宇宙的女人都死光了,周围全是一帮带把的家伙——我上的是军校,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学校——因为不是美军或日本鬼子——所以一群男人也不会有什么名堂。就这样,我毫无建树走过了那个纯朴无邪的初恋时光,进入了一个讲究务实求实的年代——成年。
成年最让我难堪的是父母对此的表现。一次闲聊,我对父母说:“张三,我那个小学同学,如今都当爹了,还有李四,今年把女朋友带回家了,还有那个王二麻子,在大学就谈了三四个┅┅我的意思是我也应该找个女人了。”父母吃惊地看着我,诧异于我的突然成长和那个肮脏的念头,我之所以认为其肮脏,是因为在深夜仍能听见父母就此事窃窃私语,喋喋不休。我想这玩意可能真的是肮脏的,不应该的。
后来顾不了那么多了,yu火难忍,小试了几把。我因此知道了但丁为什么对贝亚特丽齐只产生刻骨铭心的精神之爱?康德为什么像忠爱遥不可及的星空一样忠爱恋人?因为靠得太近,看地过真,就失去了纯美的颜色,变得俗不可耐了。我说过,成年是一个务实的年代,所以女孩会问,“台灯,你在部队一个月多少钱啊?”“台灯,你知道买一套一百平米的房子要多少钱吗?”“台灯,将来你转业后能安排到大城市的好单位吗?”同理,我也有类似的要求,“有没有工作?能不能养活自己?会不会下岗,单位可不可靠?家庭负担重吗,是不是独生女?”每次想起这些无比重要的必谈话题,都让我觉得这不是在谈恋爱,而是在做买卖,讨价还价,互争长短。我上大学的同学痛骂我的爱情观,他说在大学,爱是纯洁的,不允许世俗的掺和,他们爱得无所顾及,爱得义无返顾,爱得死去活来,他们幸福得将要崩溃!对此,我在眼红的同时也常常心生担忧,为他们那或许都无福长寿,不得善终的爱情。
那么去网恋吧!我的一个朋友说,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思想观念的更新,网恋最终会被成年人接受,变成一种正当的恋爱方式。朋友的意思是网恋会成为时代进步的产物,我想起千百年前的男女们,他们只能靠媒婆的一张嘴对自己进行粉饰夸赞,今天的网恋所不同的是,男女们利用科技产物自吹自捧。或许这正是一种进步吧!
所以说,我在爱情方面极其失败,但我多少有些夸张和歇斯底里,至少帅哥就不是这样。比如晋朝是的潘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潘安,虽人品不佳,才华一般,但经常鲜花簇拥,美女追随,而同时代的,那个因写《三都赋》使洛阳纸贵的左思,却因为先天的缺陷常有我这样的烦恼。呜呼!左太冲(思),后学斗胆,与前辈相比拟,共慨千古之同悲!
爱情这东西正如元好问所说,哦,对不起!是台灯说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实在毫无头绪!天南地北多情客,不喜空中楼阁。何为趣?何为苦?是中决无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景,只因为钱去!
事业篇
我认为我们中国人太虚伪了,老外把干那事就明明白白地说是做爱,而我们却经常用什么巫山云雨,绿蛇含珠来代替,这个倒还可以算是我中华帝国文明含蓄的表现,但作为帝国的子民,我就汗颜了。当年考军校的时候,部队首长问为什么当兵?我一拍胸脯豪迈地说,报效祖国!其实——狗屁!因为考不上好的大学,只好退而求其次,得一个旱涝保收。当然我的回答虽虚假做作,倒还算干脆利落,你没听过有些人那煽情肉麻的话,鸡皮疙瘩能落一澡盆!所以说我的事业听起来是牺牲青春,献身国防,显得那么崇高,荣耀,光环四射,但本质上和巷口杀猪的,街头摆摊的没什么区别,都是为谋生,为糊口。
俗话说,行行出状元。我入了这行,就想干个状元,结果——撞得满头大包!
这都怪先人们。陶元亮说:“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李太白说:“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苏子瞻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先人们说得这些狗屁话害了许多人,让我们如他们一样仕途蹭蹬,潦倒失落。我想我死了之后是决不会留下这些话的,当然我也说不了,我要告诉后辈的竟是些察颜阅色,见风使舵,阿谀奉迎,不择手段,党同伐异,厚颜无耻┅┅至少在一定时期,这些还是有用的。
言归正传,还是说我的事业吧。
军校毕业后参加工作,虽苦虽累,但一腔热忱,然而我很快发现了事实——辛苦不被肯定,勤劳不得褒奖,能者不受重用,晋升和提拔的标准不是才华和能力,而是另外一些隐含的巧妙的因素,具体是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心照不宣了。鉴于这种畸形的现象,我做了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也是先人们教的——遇事便发,不平则鸣!我鸣了,在一次公开的演讲中,针对不良时弊,旁征博引,古今中外,海阔天空,信口开河,添盐加醋,而我的领导则汗流浃背,如坐针毡。我挺得意,一方面满足了青年人爱表现的欲望,同时又自比为先轸的殿前唾骂,魏征的无情劝谏,以为或许会委以重任?事实上我成了打击和排挤的对象,从此一副不死不活的德行!
我的事业就是这样。实在点说,是混口饭吃,再实在点,这口饭吃得极不爽!
每念及此,我就忍不住附庸风雅,用20个字予以概括:
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即有碍,谁言天地宽?
理想篇
当一个男人在爱情和事业都很失败的时候,会出现两种情况,其一,玩世不恭,吃喝嫖赌,荒废人生;其二,逃离现实,寻求一种飘渺的寄托。我属于后者,因此尽管很多人评价我为烂货,但自己心里有数,还算个好人。那么我这个好人要找什么样的东西当作寄托呢?电脑?一窍不通!鸟语?仅通半窍!幸好我认识个把汉字,于是就想当一名作家。哈哈,一个多么狂妄嚣张的想法!我听说十个人有九个想当作家,余下的一个是先天智障,而那九个人又基本上都成了九个坐家。可见这的确是件棘手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理想,虽然树立的稍迟了点,总归向四有新人靠近了一步。
于是我着手去干了!
由于身处军营,我首先关注的是军营文学,何况对此我也有切实的生活体验。但军营文学是个什么造型呢?在了解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把它称为太监文学,也就是御用文学,粉饰太平,歌功颂德!我想再怎么着,我也算个男人,虽然很失败,但决不至于沦落为被阉割的太监!我再次明确,本少爷没被骟过,不只是生殖器官,更加重要的是那种对文学的敬仰和心里那股廉价的傲气!就这样,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云彩固然带不走,总算没白辛苦一趟,确实长了见识。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闯入了与军营文学相对的社会文坛。在这个广阔的天地里,我是个菜鸟,得从头学起,可是给我们新手学习的范本——却都不是男人——像女人一样的小资文学漫天乱舞,泛滥成灾!次一点的像《女友》,《爱情故事》和《榕树下》文学网站,都公然以小资标榜,无病呻吟!而稍微上点层次的,则有卫慧,木子美,棉棉诸位勇士,已经把性爱作为主题刻意描写,恬不知耻!文学是面向大众的,而大众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放荡,所以这种完全脱离普通老百姓生活实际的文学,我实在无法苟同其为文学,至少算不上优秀的文学。
在我因欲投无门而郁闷时,突然有了这么一个认识:文学是有性别的。除了上述的阴阳人和女人之外,还应有一种健康的,雄壮的,朴素的男人文学。郁闷之后,我找到了,路遥,余华等前辈正是我一直景仰和寻找的,但对他们我不敢效仿,实在无此能力,他们就像宇宙里的恒星,遥不可及!
说来说去,我的理想又破灭了。终究,我成了一个坐家。不过坐享其成,感同身受前辈们所完成的现成的著作,倒也是件美事。我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不过还是会被人笑话: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总结
我再也不能逃避这个事实了——我长大成人,烦恼随之俱增。同样我再也不能逃避烦恼如同不能逃避责任一样!维特不夭折,势必会长大,有些事情必须坦然面对。
今天是星期一,一个容易犯愁的日子,一个叫台灯的人在一盏昏暗的台灯下写了这篇《成年维特之烦恼》。突然他想起了几百年前的一天,或许也是星期一,一个叫辛弃疾的人写下了那首传世不朽的词:
少年不认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古之人不予欺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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