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的词写得好: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过去,每每读到这句词,总感觉那是词人历经离乱后的深切体会,生长在这太平盛世中的我辈,再也不会有那种切肤之痛了。可也奇怪,今夜真的失眠了,而且就失眠在这初春的寒夜里;
应了朋友之约,晚上去了一家偏远的农家菜馆吃了些清淡的菜肴,并佐以白酒几盏,朋友都是知己,酒也喝得顺口,寥寥数杯,酣畅淋漓的喝了下去,本来酒后便会酣然入睡、不知其天之高、地之阔的我,今夜竟然格外的清醒。一个人独坐在这宁静的书房里、独守寒夜,倒也有了几分的忐忑与不安;
冲上一杯茶、点了一颗烟、拿了一本书,就着台灯的光泽,想从这些词章中找出解除寂寞与孤独的兴趣来,可读来读去,总也沉不下这颗撩乱的心。于是,便走到凉台上,望着漆黑的夜,不禁有了些许的喟叹;
是什么原因使自己在这夜半时刻仍不能入睡呢?是母亲的重病吗,应该不是,母亲较之春节前病危之际,也大有起色,生命已无大碍;是思念身处异乡求学的女儿吗,应该也不是,女儿节后才走数日,今天尚有电话嘱咐老爸注意用药,别让血压再升高,并开玩笑说,再高就给人家测压器鼓了管子了;是日本九级地震引起了自己的不安吗,肯定不是,忧自己的国忧自己的民尚且不能夜不成寐,就更遑论这东瀛之邦了;
夜,在悄悄的流动着。窗外的风不大不小的在刮着,我就这么静静的伫立在窗台上,让自己的思绪飞扬着;这飞扬的思绪犹如这被早春二月的风吹动的空气,竟然居无定所的四处游散开来了;
忽然,已打到静音的手机颤动起来,是谁在这夜半三更的深夜里打来了电话?匆匆接起,是朋友煦的电话,他说知道我一定没睡,他说他也没睡,我就奇了怪了,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我没睡呢?他就说,我就知道你今晚会失眠,我就不相信的问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今晚会失眠呢?煦说,因为明天是芝的生日啊。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是的啊,每年的明天我们都会相聚在一起,给芝过生日的啊;
芝是我和煦大学的同学,八四年我们一起分到了这个城市,我们同来的十几个同学约好了的,不论谁的生日都要一起过的,二十几年了,都是这样过的,明天就是芝的生日了;
可芝再也不能过了,就在今年的正月十三日,他走了,他死于车祸,是一个酒后驾车的人把他的车撞飞了,芝走了,才只有四十六岁,留下了年迈的老娘和妻女;
是的,由于工作的忙碌和一些家庭琐事的纠葛,竟然忘却了明天就是芝的生日,可芝在冥冥之中分明在提醒着我什么;
昨日尚相聚,瞬间隔阴阳,我终于知道我失眠的原因了;
我默默的站在凉台上,遥望漆黑的夜空,忽然感到是这样的孤独、这样的清冷,芝走了,我失去了今生最好的朋友。明天是芝的生日,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也许什么都做不了了,他的家本来就不在本地,他死后也已经回到了生他养他的那片故土,我甚至连可以到他坟头祭奠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今夜,是我要注定不能入眠的一个夜晚,睡不着就不睡了,不要自勉强自己,我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站在清冷的凉台上,独自守着这清冷的夜晚;
当我在烟雾缭绕中写下这篇文字的时候,忽然感到了人生的无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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