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在南方一个偏僻的小村庄,它,隔绝在城市的高楼外,黑色的风从东北方吹来,带着棕色的雨向西南方飘去。这里的土地,很贫瘠,枯黄中带点南方特有的红。村民们世代都是种田养活,我的祖祖辈辈也是如此。村庄里的人,对外面世界很向往,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个大染缸,可以涂上自己喜欢的颜色,梦幻地像童话。村庄里,受人尊敬的,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而是外出打过工的年青人。村民们从他们口中知道了外面世界的精彩,于是,更加向往起来,拼命地想让自己的小孩往外面跑,主要出去就好,不管做什么都好。年轻人,也是这样,每一个能外出的机会都不放过,回来后,操着生硬和浓重乡味的普通话在村庄里炫耀,享受着阵阵羡慕的眼光。
进入村子前,有一片坟地,每一个死去的村民都会被埋葬在这里,是村民心中的一个不祥之地,没有人愿意去走。坟地前,有一条浊黄的,瘦弱喘气的小溪,扭扭捏捏地流走,人们总幻想着,从里面看到了浊黄的尸水和腐烂的尸体。小溪旁,有一座茅草屋,破败脱落,到处可见漏洞,可以让明亮的阳光直照在昏黑的屋里。也许,在哪个下着雨的夜里,风一吹,它就倒了。
屋子里,住着一个人,人们都叫他虎叔,虎叔原名叫什么,没有人知道,虎叔多少岁了,没有人知道,虎叔什么时候起就住在这个破屋里了,也没有人知道。人们对虎叔的一切都不知道,只知道虎叔长得怎么样,见到虎叔要躲开,因为晦气。虎叔常年穿着一件破旧的棉袄,从棉袄里露出的白色的棉花,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黑油油的了。虎叔全身覆盖着厚厚的一层黑垢,头发杂乱枯黄地粘合在一块,像个摆动的扫把。人还没有走近,大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惺黑的臭味,就像常天爆晒在烈日下的尸体的味道。虎叔总喜欢在坟地,垃圾堆里逛荡,翻找东西,解决伙食问题。
就在某一年,村子里掀起了一股潮流,并且风风火火地漫燃,袭卷了整个村庄,袭卷了周边的所有的村庄。那是一个外出的年轻人带回来的,一种用五毛钱买四个数字,隔一个星期就有可能中一万元,一块钱中二万元,以此类推的活儿,俗称私彩。从那里起,村民们在田间,在午后闲聊时就多了一个话题。村民们从以前见面打招呼的你吃了没?也变成了你打了没?你这次打了什么?今天开了什么?于是,村民们开始了努力的学习,而且疯狂地行动,用他们并不读过多少书的数学,去推演那四个数字的奥妙。就这样,更多的人可以走出去了,就在某一个黑夜,某一个没有人知道的时间里,留下家庭,静悄悄地走了。
过不久,一本叫《解梦集》的本子出现了,村民们在睡不着的时候,梦到的情景都可在里面解析出一组数字。偶尔有幸运的中了,富了。就这样,村庙里的香火多了起来,村民们祷求着庙里那几尊从未开口说过话的神像,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香烟的味道就在村庄里缭绕,在田野间飘荡,星星点点地可见到莹白色的希望。
就在某一天,虎叔穿着他的破棉袄,头戴着一条不知从哪翻来的污黑色的硕大*罩,依旧在坟地间游荡,滑稽可笑。许多人看到了,许多人把他当成了笑柄。隔了些天,开奖了,有位细心的村民在翻看《解梦集》时发现,这期开的是*罩。第二天,那个村民偷偷地去关注虎叔的动作。虎叔拿着一根木棍,在坟地上行走,不时地用木棍点点这个墓碑,点点那个墓碑,口头大叫着“砰,砰,砰”的声音。他那头像扫把的头发在风中胡乱地摆动。第三天还是如此,第四天,第五天……那个村民根据他的动作,回家翻看《解梦集》,半信半疑地打了,结果中了,富了。不料,这个消息不小心地露了出去,虎叔受到了越来越多的人关注,也越来越多地从虎叔身上得到了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
虎叔红了,也害怕地躲在他的破屋里不敢出来了。每天,络绎不绝的人们提着礼物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在虎叔的破屋前,静静地等候着虎叔接下来的每个动作,从天明到天黑,又从天黑到天明。有邻村的,有镇上的,更有县城里的老板驶着小轿车过来,或者更远的。甚至有人想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虎叔。
于是,有人说了,虎叔就是那个开奖的白秀华的师兄,因为闹了点矛盾才来到这里。有人说了,虎叔曾经是个数学高材生,可以推测出各种复杂的数字。有人说了,虎叔根本就个转世的神仙。有人说了……
后来,虎叔被某个大老板派人请了过去。后来听说,虎叔被那个老板叫人打死了。再到后来,就没有了虎叔的信息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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