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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正传》(一)——《如歌年华》渭水蓝桥

发表于-2004年09月02日 中午2:30评论-5条

青春正传

如歌年华

——原野

在很小的时候,大概是上小学的年纪,那时我的境况是要比现在好多了,也算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但究竟有多么优秀却说不上来,我只记得我作为学校歌咏比赛的领唱,维持了四年,从三年级开始直到毕业。在那个年代,我所领唱的歌曲都是很有些传统和教育意义的,比如《四渡赤水出奇兵》,《妈妈教我一首歌》,或者是《两地书,母子情》之类的,直到现在这些歌我还能随口吟唱。之所以念念难忘,我想恐怕是因为它们是我这辈子曾经仅有的辉煌的见证。

我能担当一个学校的领唱,说明我还是有些能耐的,不自夸,小时侯我的歌唱得确实不错,因为我的父亲是一个语文兼音乐老师,有他的指导,我能把每首学会的歌曲调子把握的非常之准,我为有这样一个父亲而自豪。父亲还曾经告诉我,歌唱是人类表达感情最直接也最饱满的方法,人们可以通过歌声传递出他们的喜怒哀乐,苦辣酸甜,展现自身丰富多彩的生活。

我相信父亲的话,因为我截止现在的人生,就像是一首首不同的歌,有苦有甜,笑泪参半┅┅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当兵,甚至在要离开家乡的前一天,我仍觉得这是件很唐突和荒谬的事情。

那年我十八岁,高中毕业,考上了东北一所遥远的军校。东北和军校在我的思维里都是十分渺茫的事物,就像夜空闪烁的星星,我从没想过会和它们发生什么必然的联系,然而人在那个活跃的年纪会做出一些自己都不曾预料也无法相信的事情。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是什么潜在的动力让我下决心去东北,去上军校?

那是八月下旬的某一天,具体应该是月底,我还和平常一样觉得寡味无聊,还是在听张信哲和伍佰的歌曲。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痴迷过他们,我觉得他们各代表了男人的两个极端,极端的柔弱和极端的阳刚,我喜欢极端的东西。我还没有意识到我的人生已经要彻底改变了,从明天起我就要离开生活了十八年的故乡,踏足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开始一种完全陌生的生活。

母亲说,你不去找找你的同学话别吗?母亲的提示多少勾起了我离别的惆怅,于是我走出家门。坦白说,我并不知道该去那,去找谁?小峰和我很要好,但他的家在农村,不在县城;或者是刘丹?那个曾经告诉我上学时应以学习为重,或许等上大学后可以和我发生什么故事的女孩,还是算了吧!我想了很多人,都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不知不觉就来到梁锦的家。

梁锦正摇头晃脑并浅声低唱地听着什么歌曲。“在听什么?”我问,“送给你的”她从随身听中取出一盘磁带,那是一种我从没接触过的音乐,磁带的面上画着几个穿迷彩服的小伙子,怀抱着吉他,“军营民谣”,她告诉我,“这些歌里唱的都是你以后的生活了,祝你以后当上大官,荣归故里,还有去了之后就给我寄几张穿军装的照片,不许忘了啊,呵呵!”那种无邪灿烂而美丽的笑容浮现在我高中三年的女同桌清纯的脸上,立时给了我许多难以言明的欣慰,我甚至想或许我们以后会演绎那种恒古不变的浪漫情节,通过写信,打电话或者别的什么快捷的途径,或是┅┅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没有,我是说我长的那么难看,还是不要寄照片给你了”“也是啊,到时我的大学同学看见我高中的同桌竟是这个模样,我也很没面子的”我敢肯定,当时我的脸都绿了,这孩子怎么这么老实?连句安慰人的谎话都不会说吗?“哈哈,好了,开玩笑的,别生气,我们可是狐朋狗友啊,我可警告你,敢不寄给我,放寒假我可饶不了你!”

那真是一个愉快的下午!

我拿着那盘军营民谣的磁带走出了那个愉快的下午!

同桌说那是我未来的生活,我说歌里唱的都是骗小孩的,她问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真的!

老早以前没有从西安直发长春的火车,大概在97或98年才增加了这趟车,车横贯华北东北五省市,现在这趟车的路线变了,过河南,然后穿河北进入辽宁,方便了河南人,却苦了山西人,不过我那时山西人是不苦的,火车要从风灵渡到娘子关斜插整个山西省,历时十几个小时。

那趟车我前后共坐过十一回,每次都是一样的感觉,累!三十六小时的行程,两夜一天的静坐,足以让我屁股长出痔疮的,而且每次坐车周围都是和我一样的军校学员(学校为我们统一订购车票),实在很少有机会冒出个把异性,根据爱因斯坦关于相对论的通俗解释,这委实算一件痛苦而无聊的事情,想比较而言,还是第一次坐这趟车有些值得说道的东西。

十八岁在父母眼中还是一个幼稚的年纪,所以父亲执意陪我同去,同行的还有一个人。如果有人看过何建明所写得《落泪是金》,就知道其引子《白鹿原下的祭奠》提到的那对因没钱供孩子上学而双双服毒自尽的白氏夫妇,他们的儿子就是我同行的伙伴,考上了哈尔滨的一所大学,父亲作为学校的老师,担当护送这个可怜的孩子去大学的任务。我无法体会也决不愿体会失去双亲的痛苦,而且还是这种无耐而悲哀的原因,原来贫穷是可以要人的命的!整整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他几乎始终坐在座位上,迷茫而忧郁地盯着某个空洞的地方。我和父亲都有意回避,只好自顾说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一夜无话!

车到太原大概是早上八九点的时候,我们吃了早点,百无聊赖。太原是一个大站,上了很多人,那个季节基本都是送孩子上学的父母和他们的孩子,没有规模巨大的民工,所以并不十分拥挤,但中途上车的旅客是绝对不会有位子可坐的,这是中国国情所决定的不可改变的事实。在我和父亲的座位旁就站着一对刚上车的母女。简单的攀谈之后,我们得知那对母女也是去长春,也是送孩子上学,而且那个母亲也是老师,她的女儿考的是白求恩医科大学。父亲命令我给那个母亲让了位子,其实根本无须父亲的命令,因为这种行为是父亲从小教导我的。

转机出现在快进入河北的时候。原本坐在我们对面的那对恋人,因再也无法忍受人多的苦恼,终于在女朋友喋喋不休的埋怨中去了卧铺车厢,于是太原的母女俩顺理成章地坐在我们对面。那个女孩叫陈香,和我一样的年纪,也喜欢听歌,但我不知道她在听什么歌曲,她始终低着头,脉脉无语。但这并不防碍坐在对面的我看清她的容貌。不知怎的,我竟拿她和梁锦比较,如果说梁锦就好象是阿紫,开朗中透着刁蛮,洒脱中含着泼辣,尤其是她那爽利的短发,深嵌的酒窝,无顾及的大笑,以及和我称兄道弟的作风,但眼前的陈香却是一个活生生的王语焉,秀丽而文静,腼腆而矜持,单纯而又不失睿智,她披肩的长发,澄澈的眼睛,雪白的脸庞,挺秀的鼻梁,调皮的嘴角,淡淡的笑容,苗条的身段┅┅我突然发觉自己是大有问题的,我所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真是够无聊和白痴的!

长途旅行是很枯燥的,我们难免有机会说上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而每一次都让我欣喜异常,我是不是恋爱了┅┅我不敢这么想,但又无法控制自己对爱情的渴望,我想这也是正常的,因为我十八岁了,长大了,开始了那段美丽的如歌年华。

根据爱因斯坦相对论的通俗解释,我觉得这次旅行是那么的短暂,我们很快到了长春,在车站就彼此作别,父亲又直接去了哈尔滨,让我自己去学校,他下午再回来。

王语焉和她的母亲终于消失于我的视线中,我怅然所失,茫然无措。

早晨,天降大雨,水气迷蒙。我来到了东北,来到了长春!

那条横幅在烟雨弥漫的清晨仍是那么醒目可见——空军某某航空学院。横幅下面停着两辆草绿色的军车。我背着行李向车狂奔而去,马上从车上下来两个穿军装的人,他们替我拿了背包,他们威武的军装都被雨水打湿了,他们灿烂温暖的笑容在这个大雨的清晨尽情展放,他们的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的优美和大方!一股敬意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亦油然而生,因为我很快就会成为他们的一员。我感到幸福和荣耀,车上一群楞忽忽的傻小子都和我一样,深情地注视着大雨滂沱的车窗外面。

没多久,那两个人也上了车,那个高个的说:“大家好,我是奉命来迎接新同志的,首先我代表所有的老学员欢迎你们,欢迎你们来到我们学校,成为空军的一员!”我们恨不得再多长出几只手来拼命鼓掌,“现在我要看一下大家的录取通知书”,我们慌忙拿出自己的通知书,他挨个告诉每个人是属于那个学员队,该去那报道,“王异军,航空仪电工程系”,他拿着我的通知书,然后笑着说,“我们是一个专业的,你将来就住在我楼下,有可能我还是你的新兵班长呢!你去十四队报道!”

车沿着人民大街飞驰,到工农广场的时候,就看见了学校那墨绿色的大门。到了学校,雨已经停了,天空像湖面般澄净,大地散发着泥土清香的味道。

高个老学员带我到了十四队,我首先认识的就是队长和教导员。队长林为民,三十二岁,中等身材,略胖,少校。教导员周文华,三十岁,中等身材,偏瘦,少校。

两个少校给了我完全不同的第一印象。我早就听说,在连队里有两个主官,他们扮演截然不同的角色,黑脸和红脸,代表了权利和友爱。很显然,林队长是友爱的象征,因为他很和善,殷切地询问我的家庭状况,积极帮我安定行装,而教导员始终一言不发,十分冷酷。我喜欢林队长这样的军官。然而就是我喜欢的林队长告诉我,从我来到这里的这一刻起,我就没有自由行动的权利,他说,即便是出这个楼门也必须请假登记。我虽颇有些诧异和不习惯,但我想这就是部队,它不同于地方的魅力所在,这就是军人,他不同于老百姓的奇特所在。于是我理了发之后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宿舍里,努力学习叠新发的军被,叠被子不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是说在军营里。

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其他十几个新同学都迫不及待地拿起饭盒向食堂而去,但教导员突然出现在面前,铁青着脸,“你们干什么?”他说,似乎很气愤,“我告诉你们,现在你们不再是自由散漫的老百姓了,你们是军人,是军人就要有军人的样子,看看你们像什么?在部队最重要的就是要保持一致,走路就是最好的体现。两个人要成伍,三人成行,四人成方,五人以上必须有人带队,都站好了,统一带队过去,王异军,你出来带队。” 

“哦,知道了。”

“在部队里要说‘是’!”

“是!”

“你是女人啊,就那么点声?”

“是!!”我憋足了劲再次喊道,教导员似乎仍不满意,摇头叹息离去了。部队怎么这样啊,我们一帮人都这么想。

想想在火车上我还计划,到长春之后和父亲到各个景点去玩玩,而现在的情形却是,我连宿舍楼都不能轻易进出!这就是部队吗?这里的人是怎么活的啊?我的意思是他们还是正常的人吗?我想不是,因为正常人不会在吃完中午饭就干繁重的体力活。

伙食倒还不错,只可惜刚吃完饭我就参加了参军来的第一次劳动,打扫整个食堂。队长和教导员就站在我们十几个人跟前,看着我们刷地,洗桌子,修板凳,抬碗柜┅┅我突然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干这么繁重的体力活,我的父母是那么疼爱我,而在这里又怎么会有人像父母一样疼爱我呢?我想回家┅┅

父亲下午才回来,神情疲惫!队长对父亲说的第一句话是,“叔叔,从今天起,王异军就不是您的儿子了,他是军人,是军队的儿子!”父亲很吃惊,无言以对,诺诺地说:“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放心吧,叔叔”队长笑着说,“再娇生惯养到部队都能给他扭过来,放心吧,就交给我们了,哈哈”,父亲看看我,一脸苦笑的样子,似乎又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父亲要走了,这都怪我,没提前在学校的招待所预订,父亲说长春人生地不熟的,住在外面不安全还花钱,何况我也不能陪他出去,于是他当天晚上就走了,换句话说,父亲连续坐了将近80小时的火车,未曾休息过┅┅我可怜的亲爱的父亲!想到这一点,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涌了出来。“爸┅┅”在送父亲出校门的时候,我哭出了声,“爸,我可能受不了,爸,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想回家┅┅”父亲帮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微笑着深情地说:“儿子,你是咱们家第一个当兵的,是我和你妈的骄傲,可能是爸爸太自私了,没为你考虑,只想到让你为我们争光,是爸不对,这样吧,一个月,爸要求你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你想回家,爸来接你,到时我们再去上地方大学!”

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我突然发现父亲不再年轻了,他的背被无情的岁月和我这个不争气儿子压得已经有些弯了,而我还让父亲满怀忧虑的离去,我是那么懦弱和胆怯!我时常在父母面前表现出的男子汉气概呢?或许我当兵的事实会给父母带去无上的光荣,而这也是我这个呆笨的儿子所唯一能带给父母的荣耀,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后悔?我擦去脸上残留的泪水,突然似获了无穷的力量,为父母!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军队难道比龙潭虎穴还可怕吗?为我今生永远永远最最亲爱的爸爸妈妈!王毅军,你要坚强啊!你已经十八岁了,你长大了!

返回宿舍的时候,正是老学员下课的时间,从我身边不时走过一队队整齐的队伍,他们还高唱着歌曲,都是军营里的队列歌曲,有些我还耳闻过,《当兵的人》,《一二三四歌》等等,“飞翔,飞翔,乘着长风飞翔,中国空军在这里成长┅┅”歌声嘹亮,响彻寰宇!从此,我就要生活在这如歌的季节了,我想。

放马过来吧,生活!我王异军什么都不怕,我不是孬种!

那年是新中国的五十年华诞,在伟大的祖国过生日的这一天,有将近两万名军人在天安门广场举行了声势浩大,举世瞩目的大阅兵,而与此同时,在中国的各个军营里也有类似的活动,我参加了参军来的第一次阅兵,那铿锵的脚步声,那震天的锣鼓声,那彩旗飘展的天空,那壮怀激烈的场面,都是我今生难忘的永久的回忆。

阅兵的前一天,我们被正式受于军衔,虽然只是光秃秃的学员肩章。就是说我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军人了,有了军籍,头顶军徽,肩负职责!我面对军旗,发自内心的宣誓: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人,我宣誓┅┅

我没有忘记答应梁锦的事情,阅兵结束后就兴师动众地拍了写真集,我打算照片洗出之后分成两份,一份寄给梁锦,一份寄给天天挂念我的爸爸妈妈,让他们真正的荣耀一回,他们有一个当兵的儿子!在电话里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他们激动地想马上就看我现在威武的模样,妈妈说我肯定比以前更帅气,虽然这样的评价只属于母亲一个人的专利。

“还记得我们一个月的约定吗?”父亲笑着问我。

“早就忘了”我大声回答道,“您的儿子会给您丢脸吗?我现在可是班长啊,手下有七个兄弟归我管!”

“好儿子!”

“班长有军长大吗?”我听见母亲在一旁小声地问父亲。

放下电话,我心底无比的欣慰,至少我让父母享受到了那种崇高的幸福,满足了子已成龙的成就感,而至于我的实际情况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都变得不再重要了,我不能退缩,走到这一步,为自己,为父母,都不能退缩,即便未来是多么的惨不忍睹!对父母,我所能说的就是,我很好,长胖了,或者别的欢喜的消息,我永远不会告诉他们,在这一个月,我流了多少苦涩的泪水,吃了那么多从没吃过的苦,受了数也数不清,想都想不到的莫大的委屈!但我可以告诉我自己,让它们,让这一个月的每一天,在我的脑海里连接成一幅幅清晰的画面┅┅

正式的军训开始于九月一号。

那天,我们十四队所有的学员都已到齐,听说有两个北京的小子临时觉醒,放弃了,于是我们一共就是113号人,我当时特别希望最好还有五个人放弃,那么岂不是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我的愿望很快得以实现,前后一个星期内,相继有五个同学申请退学,而且极其坚定,任凭队长教导员软硬兼施也不改初衷。我们真的成了梁山好汉,落草为寇了。

这个月的每一天都十分紧凑,极具规律,具体是这样的:早上五点半起床,到六点半之前是早操时间,从六点半到七点洗漱,整理内务,打扫卫生,七点到七点半吃早饭,七点半到中午十一点半是学校组织的新学员统一操课,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吃午饭,十二点到两点学员队组织复习上午操课,两点到两点半又是整理内务,打扫卫生(这要轻松点,因为我们根本就没在宿舍呆过),两点半到五点半还是学校组织的统一操课,到六点钟是吃晚饭的时间,六点到八点学习条令和队列歌曲,八点到九点半体能训练,九点半洗漱,十点熄灯睡觉,再到第二天继续循环。就是说没有休息和自由支配的时间,想想真不可思议,但我们确实熬过来了,真他妈不容易!没有自由,没有个性,只有统一,充实,繁忙,麻木不仁和不知疲惫,太他妈不容易了!

高个老学员真的成了我们的新兵班长。由于学员队只有两个干部,学校便临时抽调了两个人协助队长和教导员的工作,那一个月,我们多了一个副队长和一个区队长,同时还有两个老学员协助区队长,其中就有那个高个的老学员,他叫孔斌,是我们楼上十三队的。

孔班长管理我们区队三个班。在学员队里,我们区队人最少,二区队有五个班,都是和我一样的从地方高考考上来的,另外一个老学员任临时区队长;三区队也是五个班,却都是从部队考来的老兵,他们由学校抽调的干部区队长袁超管理。所以说孔班长应该算是区队长,我们都叫他孔区。

孔区有一让副男人羡慕的身材,虎背熊腰,高大威武,是那种典型军人的典型形象。刚开始我认为他也就是那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大老粗,可没想到孔区生了一副好嗓子,我们的队列歌曲都是他教的。单就这一点,袁区是望尘莫及的,更不用说外表这些大家一目了然的东西。

孔区第一次走进我们班时,我们班里的人还都不认识,于是孔区说,大家先自我介绍一下吧,由此我才知道了我将来的部下的具体情况,他们是山西大同的李如凯,河北井陉的许镇铎,山东淄搏的高保卫,吉林通化的方奇,山西阳泉的赵华等等共七人。最后孔区说,为方便管理,我暂时任命王毅军为咱们班的班长,希望大家以后能多协助他的工作。

作为班长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工作,无非是督促战友整理内务打扫卫生,并且内务要比别人整的好,卫生要比别人扫的多,我并不介意。

军训真的是很奇怪的,我们最先学的就是每个人早就习惯的走路和站或者坐。孔区说,军人不同于老百姓的最大区别就在于此,军人要求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于是我们就像一棵松树那样站着,确切的说,是像一跟木桩子一样,一站就是一个小时,这其间队长和教导员总是不停的说话,重复着军姿的动作要领,或者是一些鼓励劝勉威胁和恐吓,有时袁区也不忘说上几句,以便于使我们不至于忽略了他的存在,而孔区和另一个区队长都沉默无语,或许是没有发表演讲的资格,只是监督我们是否偷懒,倘若真的给发现,那么全体加时五分钟,或者十分钟或者更多,要看偷懒的人数如何。而那个副队长总是坐在一旁抽烟,事不关己,除非特别无聊时,他才会加入,可是他做的就是故意逗几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发笑,从而让孔区的战绩更加辉煌,我们也站的更久,所以我怀疑副队长是一个典型的笑面虎人物,而且他的嘻嘻哈哈不符军人所应具备的严肃的特征,我并不喜欢副队长,虽然他没有官架子,很容易和我们打成一片。 

我要说说站军姿时的个人感受。依据动作要领,头向上顶,眼睛直视正前方,挺胸收腹,两腿并拢,膝盖用力向后顶,两脚成六十度,身体略微前倾,刚开始我觉得这是最威武和精神抖擞的站法,军人就是军人,他站有站像,渐渐的,腿开始疼了,手臂有些累了,眼睛变得酸了,可我不敢动,虽然只要稍微动一下便会好起来,但我就是不敢动,那时的我是多么的认真啊!再后来,便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我只清楚的意识到,我的大脑还在运转,但它已经无法控制我的四肢,也就是说我的四肢已经不是我的了。当队长稍息的口令下达后,我不得已违反命令,因为我无法稍息,我僵住了,动弹不得!这就是军人的站法,这就是军姿,当过兵的人都会有这样的体验的。

这是学员队单独训练时的场景。每天的正课时间,是所有新学员的共同训练,那场面是比较壮观的。那个矮小的军体教研室主任会在一千多新学员面前无不豪迈的喊叫,他所说的那些话,初听起来确实振奋人心,让人热血沸腾,时间长了,我才知道那些话都是三军条令里规定好的,就是我这样的人也能随意在人前吼出来,当时包括孔区,队长,教导员和别的一些带过我们的人都曾说过类似这样的话,“队列动作!我们训练的是队列动作,这是一个军人应具备的最起码的素质,目的就是为了整齐划一,这也是军队最起码的要求,从最基本的走路,军姿,起立,蹲下,跑步等等,全都从新学起,要脱胎换骨,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我记得有一天下午学的就是起立和蹲下,在军队里,蹲下的时候腰也必须挺直,不像在农村拉屎时两腿随便叉开那样随意。我们班很不幸被抽中,让矮小的主任检验一天的训练成果,好象成果并不理想,因为主任愤怒地说我们比拉屎还要难看,作为临时班长,我幸运地接受了主任的单独加班训练,他让我连续不停的起立蹲下一百次,就在别人都到饭堂去吃饭的时候,主任和队长在空旷的操场看着我一次次的蹲下拉屎再起来擦屁股,直到他们感觉肚子有些饿了,才让我终止了无节制的放纵的排泄行为。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大的委屈,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孔区带给我的难堪,这个我崇拜的老学员。那天晚上,孔区照旧教我们唱队列歌曲,之前自然少不了他的演讲,至于他都说了些什么内容,我一点都想不起来,总之当时我们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台下,孔区突然说了一句询问式的话,于是我下意识的点头,就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让我遭到了孔区的大声训斥,当着一百多同学的面,“谁让你点头了?我让你们动了吗?你说,你为什么点头?亏你还是负责人呢,这么一点起码的纪律意识都没有吗?”我呆站在那,脸通红,无言以对。我认为自己的初衷是好的,孔区是我敬重的人,所以我积极配合他的言行,当他说出询问的话时,便积极的响应,我想我这种讨好的做法经过被我讨好的人的揭发被所有人都知晓了,他们虽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像个傻瓜一样坐在那,但我能听见他们心底那幸灾乐祸的笑声,我人丢大了!

丢人已经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了,几乎所有的人都有这样的难堪的经历,这样就没有必要去取笑别人了。我记得上学时最忌讳的就是丢面子,而现在反而习以为常,难不成是年龄增长,脸皮也随之加厚了?说到丢人这件事,恐怕苏玉哲比我感受的要多。

苏玉哲是二班的临时班长,我对这个黑龙江的同学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是听孔区说过,二班的苏玉哲被子整得相当漂亮,直到那天在操场,我才将其人和漂亮的被子对上号。

训练之间的休息,孔区提议让表演节目。部队里一般这种时机表演的节目都是唱歌。我是一个好表现的人,于是我唱了几首自己从小就熟悉的歌曲,显然我的嗓子已没有小学做领唱时那般迷人,从下面稀稀拉拉的掌声就可得知。这时候苏玉哲亮相了,他主动请缨,登台表演,唱的是当时特别流行的任贤齐的歌,掌声雷动,为他的歌喉和勇气。于是我终于认识了这个被子漂亮嗓子也不赖的同学,虽然他以后的处境并不像现在这般优秀。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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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亿十二点评:

写的很好,语言有许多哲理,题材是军队生活,希望接下去你写的更精彩.

文章评论共[5]个
我心如月-评论

仿佛听见嘹亮的军歌,从心里为军人喝彩,为军校生活鼓掌。读罢此文,好似与飞扬的青春撞了一下腰。at:2004年09月02日 晚上10:34

渭水蓝桥-评论

如果将来有机会能让您能看我后面所写的部分,您就会明白我的心意,当然也会让您失望,我的主题并不是那么振奋人心,我写的是灰暗和失落at:2004年09月02日 晚上10:52

遥远的风铃-评论

文笔语言流畅,但是缺少小说的特有韵味!也许以后多多地增加阅读量对你特别的有帮助!~~~~
  【月星邪 回复】:是散文化倾向吗?有机会要向大哥请教一下,真的,钦佩你 [2004-9-3 15:39:09]at:2004年09月02日 晚上11:00

江湖八鹰-评论

我是看了你的《空旷原野》之后再来看这篇文章的。虽然这篇不太像小说,但我很喜欢你的文笔和内容。特别是描写情感的细节。
  【月星邪 回复】:因为两篇小说写作时间不同,我个人的看法也各异。以前我以为小说必定要以情节取胜,现在改变了认识,其实,环境和情感是决定性的因素 [2004-9-4 17:09:46]at:2004年09月03日 晚上10:20

江湖八鹰-评论

真的让我感动!!at:2004年09月03日 晚上1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