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我并不是像别人看到的那样粗犷、阳光、以及勇敢，恰恰相反，私下里我是个极其细腻的人，更有那么多的很难被人发现的猥琐和胆怯。

然而，我并不是一个能够安分的人，儿时的我更是如此。

不知道是故乡变小了还是我长大了，30多年后再回去时，怎么都找不到我小时候的那种感受，只有那偶尔在心底泛起的一圈圈儿的涟漪，还能让我想起我曾经属于这里。这里，没有人能认出我，我也更难认出他们。走在那些我既熟悉又陌生的乡间小路，他们会惊愕的望着我，我也会仔细的看着他们。

那个曾经摇晃着我无数梦想的院落已几经周折，我都很难寻到了，就是别人确切的给我描绘，都再也和我的记忆衔接不起。我怅惘着，又不知要怅惘什么，也许该是怅惘这岁月吧，我终于更愿意留恋在田野间。只有它们没有改变，那窸窸窣窣抖动在风中的叶子的响声，亘古恒远，只有它们永远和我记忆里的一样。

那些能淹没一切邪恶与美妙的一排排一丛丛，神秘的青稞，埋藏或将要继续埋藏着多少故事？经风过处，摇曳的绿色波涛会瞬间从这边传到那边，我便会不自觉地在头皮及脖颈上泛起麻麻的惊秫，激灵灵的抖遍全身，憋在小腹里的浑浊的液体便会激昂的想拱出体外。这是我永远都难以克服掉的不自觉的反应，从六、七岁开始，也许直到我死去。六、七岁的光景我始终守住了一个秘密，这秘密也许将和我一起老去。然而，它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得甚至影响着我的人生。

那时，我们家很穷，仅靠爸爸在生产队里挣一些公分很难让全家人吃饱穿暖，于是妈妈就更加忙碌，早早的答对完哥哥姐姐们上学便会去莳弄园子，然后择一些蔬菜或水果偷偷的拿到街上去卖。我亲眼看见妈妈的篮子被知青踢起好几米高，然后落在三丈开外的地方，吓得我不知道是活在人间还是地狱。之后，妈妈再不让我跟她一起去饱受惊吓，赶上家里没人并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卖的时候，妈妈便把我寄放在邻居寡妇李婶家里。

李婶看上去一点都不老，经常有一些男人偷偷的翻过墙头，动手动脚的摸摸她这里或者是那里，说着一些我听不大明白的话。每每这时，李婶便会诡秘的撩我一眼，看到我好奇的盯着她们看时，便会闪过来，抱住我说：“小蝈蝈，他们都是大坏蛋，等你长大了不要跟他们一样……”

“……打你大坏蛋，打你大坏蛋……”我那时会抡起小拳头躲在李婶的怀里比划上一阵，然而，我就疑惑了，我一心帮着李婶，为什么李婶对那些大坏蛋没有一点的敌意。

“蝈蝈是个小坏蛋，小坏蛋长大了啊，就变成了大坏蛋……”李婶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我不是小坏蛋，我不是小坏蛋……”我争辩着说：“我也不要变成大坏蛋……”

有个叔叔竟然在我被李婶抱着的时候将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去，我极其惊愕，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个踢飞妈妈篮子的知青。我就本能的使劲往李婶的怀里缩，李婶软软的热热的胸脯给了我或多或少的安全。然而，那人的手仍在李婶的衣服里肆意游走着，我愈加的害怕，就愈加的把住她，我不知道他要把李婶怎么样，也不知道会把我怎么样，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梦魇。

李婶终于瞅了瞅那个男人，嗔怪的说：“别吓着孩子……”然后把我放下，说：“蝈蝈，你自己在屋子里玩一会好不好？”

“……不好！”我紧抓着李婶不放，我害怕那个叔叔。

“婶去地里给你偷几穗苞米，马上就回来！”

“……”李婶不等我回答就放下我径自的去了。然而，我更怕那个叔叔了，我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样对我。我飞快的跑到炕里边，掀起被子就躲了进去。

屋子里再也听不到一点响声，只有我的心跳一个劲的敲打着胸膛，比墙壁上的钟摆响的更坚定，更激昂，更急促……

我咋着胆子将被子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向外看着，屋子里竟什么也没有，我迟疑了一下，然后站在窗台上往院子里张望，仍然什么也没看着。我便大起了胆子，跳出去跑到院门，却见那个叔叔的背影一闪就进了玉米地。

我的心跳又一次的加快了，想是那人一定不怀什么好意，便拎起哥哥给我做的弹弓朝着那人的踪迹摸了过去。

玉米地里真是怕人，沙沙的叶子缠绕着触碰着，汇聚起持续的声浪。我没走进去多远，就看见那人将李婶压在了身底，使劲的扒着李婶的衣衫，然后又使劲的扒着自己的衣服，两个白白大大的肉团很快便扭在了一起。肉团不断的晃动，然后就听李婶发出了一声声的叫声，叫得我浑身都激昂了起来，我愤怒的拿出弹弓，摸起一个土疙瘩就瞄准上面那个男人射了过去。只听那人啊了一声，吓得我拼命的往外跑去。

我失魂落魄的刚钻出玉米地，就被一拨看青给嘚了个正着。一个叔叔恶狠狠的抓住了我，攥着我的衣襟使劲的向上一提，勒得我喘不过气来，那人瞪着我说：“说，你去那里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偷东西去了？”

“我没……”我使劲的挣扎着悬在空中的身子，极力的的分辨着，说：“地里……有坏人……”

那人听我这么一说，便撒手把我往地下一顿，带着同伙就杀了进去。我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溜烟的就跑回了李婶的家，伏在被子里，等着过关……

然而，我什么也没有等来，只记得那天妈妈早早的回来接我回家。晚一些的时候，哥哥说隔壁李婶和一个男的被人脖子上挂着一双破鞋在游街呢。

我分明听到了游街时响起的铴锣声，那声音响了很久，也许一直响到我的人生终极。

2011-3-13　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