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为游子的母亲巴芒

发表于-2011年03月12日 上午10:21评论-2条

怎么也忘不了离开家乡的那个夜晚。 

那是93年端午节的前一天,母亲说让我过了节再走,可是我说什么也不肯;我只想快快离开家乡,离开那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土地。家乡在我眼里,似乎已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在那个打工潮汹涌的年代,外面的世界对我等年轻人来讲,是个多么大的诱惑。母亲拗不过我,只好为我打点行李,把我的衣物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蛇皮袋里,在蛇皮袋里塞了不少的花生、粽子、熟鸡蛋等食物,还借了200元钱,秘密的缝在内衣口袋里。我走的时候,母亲不顾自己孱弱的身体,执意要送我去车站。母亲陪着我,爬山涉水,走了3个多小时的山路,来到了筠连县城,为了能及时换乘从宜宾开往成都的火车,我需要在县城乘坐端午节凌晨4点的班车到宜宾。我叫母亲先回家,母亲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看到我上车。山里县城的端午节夜晚,咋暖还寒,母亲和我一起,坐在候车室里,等待着发车时间的到来。饿了,吃吃随身带来的山芋,我打开口袋给她吃粽子,她不要,她说吃一个我就会少一个。那一夜我们没说什么话,母亲的话平常就少。而我的心,似乎也飞出了筠连,飞离了母亲,我只希望时间来得快点,再快点。终于,我上车了,母亲一直看着我,我只对她说了句:妈,我走了;妈,你转去吧。妈说,幺儿,别忘了给屋头【四川话,家里的意思】来信。车启动的时候,母亲迈着她灵活的小脚追了两步,停下了,侧过身去,擦了擦泪水。那一刻,我也有想哭的念头,但很快就没了,因为班车带着我、我的梦想开了出去,我的理想似乎在旋转的车轮下开了花。 

时光飞逝,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我几经辗转,落户在了江南苏州这座城市。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在这十几年里,我每隔两三年回一次家,每回去一次,都会发现母亲苍老了几分。家里四姊妹,我最小,我离家时母亲已五十几岁了。每次带点东西,母亲总是说不要带不要带,啥子都不缺。给她钱或者寄钱,她也说不要不要,你们在外也不容易。每次打电话,母亲总是问,你们要回来不,啥子时候回来?请她到苏州来看看,她也说不来,一个乡下老婆子,又不识字,添麻烦。 

终于,她禁不住小孙女儿嗲声嗲气的苦苦相求,答应来一趟苏州走走。让她乘飞机,她连连说不,既费钱,又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怕。于是,一个七十几岁的老人,从两千多公里以外的老家,坐两天两夜的火车来看儿子。我千交代万交代空手来,虽然有老乡陪着,也会很不方便,可她还是带了山里的粉条、老腊肉,说我爱吃媳妇也爱吃。唉,执拗的母亲啊! 

母亲来了,可是母亲又老了,头发已白,身体已驼,牙齿已落,一双小脚已不是那么灵便,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出门散步,我妻子去挽她的手,母亲竟显出几分窘困的样子,走路也不太自然,她挣脱儿媳的手,去搀小孙女,我女儿一会普通话一会苏州话,母亲很难听懂,母亲不会讲普通话,家乡话跟她娘俩交流起来有些吃力。饮食还好,多做几个菜,咸的甜的辣的,一桌,一家人其乐融融。 

母亲没住多久,想念家乡了,她害怕父亲管不好家里的猪鸡牛什么的,在这里闲得慌,要回去,我知道,母亲是离不开她一生一世都不曾离开的土地,离不开她用深情喂养的牲畜,离不开生活了一辈子的青山绿水。在城市,我看得出来,母亲有些不情愿。我怎么劝也没用,她说城里有什么好,到处明晃晃的,伤眼睛;出门到处是车,路都不敢走;风一吹嘛到处是灰,还是回去踏实;就是经常会想你们,有空一家人要常常回回老家。没办法,唉!在回家之前,母亲和我去商场买点东西,出来乘货梯的时候,我搀扶着她。忽然她说感到头晕,原来是电梯运行时有短暂的失重。母亲手足无措,只好把头轻轻靠在我肩上,这一辈子,这是第一次,我看着母亲的满头银丝,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母亲啊,亲爱的母亲,儿子是多么希望你就这样靠着,我们母子本来就是血肉相连的呀! 

现在,我回老家,尽量在家里和父母多呆一些日子,辞掉一切不必要的应酬,和老人呆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感受与生俱来的不可能再有的亲情。 

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古人还说“子欲孝而亲不待”。我父母还在,身体也健康,幸甚。感谢母亲,给了我生命;感谢母亲,给了我感情;更感谢母亲,让我拥有感恩的机会,尽管我的反哺不如你付出的万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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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罗军琳推荐:罗军琳
☆ 编辑点评 ☆
罗军琳点评:

人说:母想儿,长江水
儿想母,扁担长
有时,我倒不这么想
谁想谁多一些不要紧
有心就为好

文章评论共[2]个
文清-评论

前来学习并看望朋友,拜读美文,祝平安快乐!at:2011年03月13日 上午10:34

巴芒-回复文清朋友好!巴芒谢过! at:2011年03月14日 晚上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