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小母鸡爱上席梦思爱阿展

发表于-2011年03月11日 中午12:18评论-1条

俺的果园里养了鸡、鸭、鹅、狗、兔,还有猫——野猫一群,猫爸猫妈猫儿猫女——出出进进拿我的果园当家,吃了俺鱼池里的锦鲤和俺养了五年的宝宝鸟。俺恨不得灭了它们。可那畜生太狡猾,俺暂时拿它们没办法。

光那些流浪猫已经够俺烦心了,可近来有一只小母鸡患了怪癖,爱上俺卧室里的席梦思,一霎看不见它就溜进屋里上去睡觉、下蛋,甚至随处拉屎。真是可恶至极!

刚才俺在餐厅吃饭,就见一只小母鸡伸长脖子呈子弹头状,冲了两冲,冲开厚重低垂的门帘,进了餐厅,并不拿眼看俺,直奔墙角的盖垫,唰唰啄食俺晾在上面的虾仁。俺打大前天俺就觉的俺的虾仁少了,俺还有点纳闷,屋里没鼠洞,无鼠,是谁把虾仁吃了呢?嗨,原来是这只小母鸡。是它钻了俺不习惯随手关门的空子。它和爱上席梦思的鸡是同一只鸡。它浑身高粱米颜色,像个臃肿的毛线团,并不敏捷秀气。你说它怪不怪?净干坏事损人利己。

今年春天,俺老伴和东邻果园的女园主阿苏结伴去孵化场鸡苗,一次购进八十只,育在网眼铁片拼装的笼子里。

俺自年轻就对鸡有成见,嫌它们乱啄乱挠随地拉屎,脏,故此俺根本不理老伴的鸡,哪怕它们当时还小,毛茸茸的,叫声稚嫩,有可爱之处,俺也毫不动心。直到有一天老伴不安地对俺说:“老卯啊,我的小鸡不知什么原因越来越少啦!”俺到放在墙角拐弯处的笼子近前一看,天啊,作孽啊!——那只土黄色的野猫正在笼里呼呼睡觉呢,小鸡们挤在笼角扎堆叽叽惊叫。俺赶走了野猫数数小鸡,还剩二十多只,叫这只野猫吃了五十多只啦!天真的老伴啊,她竟不知道猫吃小鸡,她还以为野猫自愿给雏鸡当义工妈妈,卧在笼里给小鸡喂奶呢!她为了野猫进出方便,不盖笼门,结果使野猫有机可乘,钻进笼里餐餐吃小鸡,吃饱了就在笼里休息。如果俺不发现并驱赶野猫,再过几天,小鸡定被野猫吃光,包括这只“高粱米”——它不感激俺的救命之恩也就罢了,它干吗折腾俺?它莫不是以为俺怕老婆俺就连她饲养的鸡也怕?也忒小瞧俺啦!

到立秋前夕俺老伴离开俺的果园去云南丽江看儿子,她喂养的的二十多只小鸡长成了半大鸡。俺接手管理后对鸡们还是挺负责,天天喂食喂水伺候着,知道它们要产蛋了,就用预制块和水泥瓦给它们垒了一溜产蛋窝,窝里铺了软软的麦秸,你说这个怪鸡,它不往窝里产蛋,干吗打俺的床铺的主意?你说它讨厌不讨厌啊!

俺的果园面积一万五千多平方米,四周围了石墙,栽了带刺的绿篱,养了护园狗,安装了红外线防盗报警器。

俺很少和外界打交道,果园是属于俺自由支配的空间。

俺的家建在果园内,三合院,架设着树桩篱笆院墙——属于园中院。

在院子不远处的杏树林里,俺建了简易禽舍,开辟了家禽栖息区。

俺对家禽是全开放养殖,白天除不让它们进院子出园门,几乎哪里都可去。它们优哉游哉,无忧无虑。热情支持俺养鹅的西周鹅研究所所长张冠忠,来俺的果园考察时感慨地说:“能在这里生息繁衍,是这些鹅的幸运!——这里简直是鹅的天堂啊!”

当然,俺的果园也是鸡和鸭的天堂,因为它们享受和鹅一样的待遇。

每逢俺为果园除草或整地,鸡、鸭、鹅总围着俺转,捕食被我干活惊起的虫虫和俺挖出的嫩草根,从早到晚和俺形影相随,使俺无意当中看到了它们的生存状态和感情世界。它们很可爱。

可令俺不解的是唯独“高粱米”邪门,它独来独往,它不合群,它一个心眼认准了俺的家,无论我怎么防范,它总能越过树桩篱笆进入院内,在院里转来转去,挠花圃啄花辦,在屋门口拉屎,惹来公鸡在窗前的凤尾竹下谈情说爱。它真是欲所欲为,毫无顾忌。

俺的餐厅门往外开——开着的门和外墙形成一个夹角,有时俺没关门,“高粱米”就躲在门后的夹角内下蛋。它正下着蛋,俺关门,它就完全暴露出来。它就不高兴。它就乘俺不备溜进我的客厅,选准沙发,在沙发上下蛋。它下了蛋后它就挨间溜达,它先从客厅到了东间我的电脑室,跳到桌上又钻进桌底,上上下下视察了一遍,然后吃了俺的五香花生米,把盛花生米的盘子蹬下桌子摔成了碎片。再然后它又返回客厅进了西间卧室,它一眼就相中了席梦思。它跳上席梦思它先在俺的枕头上卧了一会儿,它大概嗅到了什么,它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味源——它发现了床头柜上的茶杯——杯中泡了西洋参茶,它就跐着枕头,伸长脖子,把头探到台灯灯罩底下,把嘴伸到灯罩底下的杯子里,深深地吸一口,然后昂起头,美美地咽进肚里。此时恰逢俺回屋回卧室喝茶,俺就目睹了“高粱米”“捷足先喝”保健茶的情景。那一瞬间俺简直透不过气来一动不动呆在床前——俺又惊奇又愤怒;还有点怕——怕惊吓了它,鸡飞灯碎杯打。

俺先默默的数数——有位聪慧的女网友告诫俺,当愤怒的时候,先数数,数到三十再说话;果然,数完数俺就冷静下来了。

俺“心平气和”地对‘高粱米’说:“‘高粱米’啊,你又不上网不熬夜不写日志不用脑子,你喝俺的保健茶干吗?你是鸡,你不是人,你又不是生孩子,你待在席梦思上不合适~~也不能住在屋里,你出去吧,找你的公鸡王子交流感情去吧,行吧?”

俺连哄带劝,好容易把它引到屋门口,就在它扭扭捏捏极不情愿地走出门的功夫,俺将右手一轮,反手给了它一下,“嘭”打在它背上。它咯咯惊叫着乍着翅膀飞过墙篱笆落荒而逃。没揍死它,便宜了它!

“这就叫你知道‘婆婆也是娘’!”俺得意地想,“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上俺的床喝俺的人参茶!”

俺返回卧室,把床上的铺盖审视了一遍。毛巾被和枕套都有爪痕和污迹,得洗。

农村老头不会也不屑洗衣裳;老伴不在家,叫谁去洗?这个混账“高粱米”!

俺记得俺上小学时俺母亲说过:鸡鸭鹅狗之类的生灵,只记吃不记打。意思就是它们在哪里吃到了好东西,就记住了,就是在吃的时候挨了揍,过后它们就不记得挨揍忘了疼,只记的有好吃的,还会去吃。这是它们的秉性。

老人的话果然是经验之谈。

“高粱米”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畜生鸡。它挨了俺的反手掌后不几天,就恶习复发,惹俺失控发怒,失去君子风度,叫鸡鸭鹅狗们看了一次笑话。

“九九”重阳节前的一天晚上,俺接到城里女友阿紫的电话,她说她这两天来我的果园里看菊花。第二天俺先打扫室内外卫生,又采摘回满篮水果——石榴、无花果、甜柿和极晚熟品种“黄金蜜桃”,存进储藏室,等阿紫来了品尝;然后俺就演习演习怎样接待阿紫;俺换上俺那身最体面的只在待客才穿的秋装——那是俺用卖了一百箱雪莲果的钱买的,俺还系上领结,蹬上尖头皮鞋,接着俺自己编练了几个潇洒的迎客的动作,再接着俺就凑到卧室俺老伴的梳妆台照镜子。俺看见镜子里的老头挺老气挺土气,和身上的行头不协调不配套。于是俺就想保养保养俺的脸。俺把梳妆台上的化妆品挨样看了一遍,俺觉得都是化工产品,不环保,缺乏安全性,俺不喜用。俺就去储藏室拿回一个大甜石榴——咧嘴笑——露着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石榴子的石榴。俺认为石榴是天然润肤品。俺仔仔细细用石榴汁润泽了一番俺的沧桑老脸,直到润出了些许光泽饱和了“爱的味道”,俺才罢手。俺心里美滋滋的,要是阿紫敢亲俺,保准让她亲到石榴的甜——亲一亲甜进心。

然后俺换下套装就去小镇超市购物。

俺知道阿紫有松鼠的嗜好,爱吃大松子。

俺购回一袋大松子。

俺惬意地倚歪在客厅沙发上。俺拿起电视遥控器。俺摇啊摇,俺要看看那家电视台办的节目好,没有广告垃圾,能给俺视觉冲击力。

就在这时候,俺的第六感觉告诉俺,俺的屋里有异常——一随即,俺就嗅出隐隐的辛辣的不愉快的气味从俺的卧室里冒出来。

俺只朝卧室那半开的门瞥了一眼,俺就意识到情况不妙——俺出门忘了关屋门!

俺起身凑到门口往卧室里探身一看,可不得了,“高粱米”在俺老伴的梳妆台上啄食石榴子呢!它啄一口石榴咕咕叫几声,挥动爪子挠几下——化妆品散落了一地;它抬头照照镜子它很兴奋,它乍起翅膀做半圆运动——它显然是自我感觉良好。它翘翘尾巴——把一股稀屎射到镜面上。我这才看清梳妆台上,床上——我新换上的薄丝绒被上,还有我脱在床上的我的套装上,都有鸡屎,枕头上尤其多。显然,我去小镇买松子,我前脚走,它随后就进了屋,它在屋里已经折登了两个多小时。

这个“高梁米”,活的不耐烦啦!

俺勃然大怒。俺忘了数数冷静自己。 

俺挥手把手里的电视遥控器狠狠朝“高粱米”打去,没打中,哗啦一声响,镜子被打碎。

“高粱米”受到惊吓嘎嘎叫着飞起来,撞到墙上,把挂在墙上的“万年历电子防盗报警器”撞下地,解了体;它也跌落在地,我用力朝它踢去,它一闪,从俺跨下窜出夺门逃走。

俺愤怒至极。

俺破口大骂——骂脏话,骂“高粱米”;俺跺脚——跺的地面砰砰响,俺就当跺在“高粱米”身上;俺摔东西——抓起脏枕头狠狠摔下地,俺摔碎了床头柜上那只被它用过的茶杯;俺又把枕头旁的那本书高高举起——

可这次俺没摔。

这是一本《战国策》,俺每天晚上都翻它几页。

昨晚俺读《战国策》里的《唐雎不辱使命》,俺对文中秦王和唐雎的对话感触特别深——

秦王对唐雎说:你知道大王发怒什么样子吗?——大王发怒能叫百万人丧命!

唐雎对秦王说:你知道老百姓发怒什么样子吗?

秦王说:老百姓发怒啊,也不过是摘了帽子光着脚丫子,把头往地上撞罢了。

唐雎说:那是庸人发怒,不是有才能有胆识的人发怒。平民中的英雄发怒,他们的怒气还没发出来,老天就降临了征兆:专诸刺杀吴王僚的时候,彗星的尾巴扫过月亮;聂政刺杀韩傀的时候,一道白光直冲太阳;要离刺杀庆忌的时候,苍鹰突然扑到宫殿上~~

昨晚俺读到这里,俺就掩卷长叹——叹息俺的平庸和世俗。

俺发怒的时候,就是摘了帽子光了脚丫子撞头顿足。

俺昨晚曾暗自发誓俺要超越自己不再丑陋。

可今天俺在“高粱米”面前,俺仍本性难移。

俺翻了翻手里的《战国策》,俺冷静了下来。

俺深感“高粱米”不可小觑,叫它一而再的糟蹋俺,责任在俺自己,因为俺早应该对它从重从快发落——大约在它吃了俺的五香花生米的第二天,俺东邻果园的女主人阿苏专门为了鸡的事来找俺。给俺送来了相关信息,可惜俺没在意。 阿苏对俺说:“哥,你家的鸡和俺家的鸡,都是买的一家孵化场的小鸡,俺家的鸡出了一个鸡精,没把俺吓死。”俺问她:“怎么回事啊?”她说:“俺那母鸡里面有一只特怪异,俺感冒了俺躺在床上休息,它溜进屋里穿上俺的拖鞋在屋里来回拖沓,惊得俺头皮发麻。前前后后有那么三次。俺来看看你家的鸡有没有反常的成精的鸡。”俺当时半信半疑。俺问:“你怎么处理的那个鸡妖精啊?”她说:“宰啦!听有年纪的老人说,鸡精会迷惑人,俺怕它迷惑俺老公,俺把它宰了煲了汤喝啦,俺觉得特有营养!哥,你看看俺,喝鸡精汤喝的,俺年轻了足够十岁!”俺仔细看看她,细皮嫩肉的,是年轻,一点也不像四十多的人。阿苏临离去的时候嘱咐我:“哥,俺嫂子不在家,你园里里要是出了怪怪鸡,俺来替你宰,俺给你煲汤你喝,保准你也年轻十岁。”

对,宰了“高粱米”,煲汤,招待阿紫——她老在电话上向俺诉苦,她说她老得快,不到五十就像五十多。俺要给她个惊喜:让她和阿苏那样,喝了鸡精汤也年轻十岁。

俺要当一回持剑的大丈夫,宰了那鸡精;俺要摈弃小人物的“以头抢地”。

俺从俺的床头上面的墙上摘下那把俺去天山旅游买回的精钢宝剑。

俺扬眉剑出鞘。俺握了剑到果园里去找“高粱米”。俺要斩了它。

俺在芭蕉丛里发现了“高粱米”;它也发现了俺。它起身扭头就跑。俺越追越猛,高粱米越跑越快——它确实不是一般的鸡,它跑进鸡群装成普通鸡,俺提了剑冲进鸡群把那二十多只鸡惊得四散而逃;它又躲进狗窝,俺伸剑去戳惹得狗汪汪大叫;它又飞进鹅群,鹅们本来卧在草地上,把头插在翅膀底下睡觉,叫它呼隆的全都伸长脖子啊啊惊叫。俺穷追不舍。它又从鹅群飞进鸭群,把鸭鸭吓得嘎嘎叫;接着它奔果园大门——大门没关。不好!只要它出了门,它一准能成功脱逃。

恰在此时,一辆轿车开到门口,停下,阿紫从车里下来。

那鸡就扭头返回。

俺已顾不得那鸡;阿紫的突然到来,使俺颇觉意外。

阿紫笑吟吟地对俺说:“搭了辆顺路的车,提前来了。你干吗那样看俺?不欢迎啊?”俺赶忙接过她的行李包。俺对阿紫说:“哪能不欢迎呢!这不,俺正想宰只嫩母鸡给你煲汤呢!”阿紫说:“真的啊?我说你拿着剑干吗呢。你也真是,用剑杀鸡!别杀啦,正好呢,俺在城关租赁了半亩开心农场,俺来,就是要你几只鸡养在农场里。就要四只吧,三母一公,一组。你今晚给俺捉住,连你想宰的那一只也给我。明天车来接俺,一块带走。”

俺对阿紫说:“行。”

俺带阿紫往屋里走。俺就想,屋里乱糟糟的弥漫着不愉快气味,阿紫该怎么看俺?

俺又恨恨地想:该死的“高粱米”,算你命大,便宜了你!

俺就硬着头皮带阿紫往屋里走。客人来了,不往屋里领,又能领到那里呢?俺别无选择。(2010,10,1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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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自在飞花如梦点评:

动物也是动物的爱好,动物也有动物的乐趣,与动物作朋友,其实也很快乐。

文章评论共[1]个
一泓清水-评论

(:160)at:2011年03月12日 中午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