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大都有过恶作剧的经历。例如在女老师课桌上放一条毛毛虫吓她一跳，在班主任椅子上放一枚图钉看他呲牙咧嘴，或在门上边放瓶墨水等老师进来弄他个大花脸一类。这些当然都是坏事，对这些做了坏事的当事人，和看见了坏事的见证人，他们会有什么下场呢？

按中国的一般思路，不外如下：抓几个典型坏分子立即罚站撵出教室，让一直乖巧听话的学生积极揭发，让全班同学无记名投票选出坏人，或让当事人自己站出来自首，反正不管哪种，最后抓不到坏蛋一定不善罢甘休。而抓到以后自然也不会不了了之。叫家长来训斥一顿，留校察看，在档案记上一笔，甚至开除学籍都是可能的。

电影《闻香识女人》也给我们展示了这样一个类似情景。恶作剧的当事人没被抓到，只是两个目击者被证实了。差别是倒霉的是校长而不是老师。对此，以后会怎么发展呢？设想一下，或许洋人大度，哈哈一笑，或自嘲一番，也就算了。可电影里这个校长却也真的生了气，一定要大动干戈。他是这么做的：

他找来两个目击者，先讲了一番大道理，再声明利害，可惜两人都没招供。然后放走乔治，留下查理，试图各个击破。对查理则先是诱惑，说你学习不错，我准备荐你入大学。可这孩子还是不招供，于是又恐吓：你不说，我就开全校大会，把你开除。

且校长真就这样做了：全校大会上，两个目击证人被当做批判的靶子，孤独的坐在讲台上。当着全体学生的面，校长同样采取各个击破的方式。乔治有点小聪明，开始说当时没戴隐形眼镜，看不清楚。被威吓后让步说一定要说，那就只能很不肯定的说怀疑是这三人。而查理则始终坚持“不能说，不肯说，不愿说。”最后，校长大发雷霆，判定对恶作剧的三人不处罚，对乔治也不处罚，而要将查理开除。

如果电影到此为止，这结果就与中国惯例相似了。但导演却让一位与查理只有三天帮工缘分的瞎眼中校，代替他的家长来了，站起来演讲了一番，从诚信责任到出卖团结，一番慷慨激昂，把形势完全扭转。等中校讲完，会场静默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最后学生委员会作出裁决，不处罚查理。

这个结局自然就完全不同于中国特色了。宽泛的讲，学校是教书育人的场所，教学生做人的道理，与教学生科学知识相比，二者应该同样重要，甚至前者更重要。但是现实里往往忽视了前者，甚至扭转了前者的一些基本原则。洋人的学校尚且如此，中国的学校又是什么样呢？不妨让我们举例说明。

您一定知道最近发生的一起老师绑架并杀害自己的学生然后向学生家长索要赎金的案件。想来，这个学生可怜，他到死都没看清这个一直尊敬的园丁原来是个狼外婆。这个老师可恨，但也就算了。毕竟他一生也就害了这一个学生，不会再有第二次害人的机会了。

你也一定还记得去年那个老师让学生罚站最后冻死学生的案件。这个学生连可怜都不值，因为他只是个乖顺的绵羊，就在他即将冻死的最后时刻都用生命来保卫老师命令的严格执行。而这个老师也并不很可恨，因为在学生冻死后，老师还对死者家长说“他死的很安详”。这话是说明老师的良心发现了呢？还是说明老师的灵魂像冻死学生的天气一样冰冷？

另外你也一定记得一些并不是特例的案件。例如女生在宿舍被*奸，整宿舍的女孩都摸摸的听当事者哭泣，而一致选择沉默。在这里，不知道这些“旁观者”是理解并落实了当事者不愿声张的愿望，还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不被坏人伤害？

再有，你也许还记得另外一码事，就是老师将自己几个捣蛋的学生名单交给派出所，派出所训斥他们后让他们在一份文件上按手印。谁知这手印却成了他们作案的“案底”，并直接影响到他们多年后的参军政审。对这些警官，这个老师和这群学生，我们该怎么评价呢？

当然，您也不会忘了罗彩霞案。真罗彩霞值得同情。但别人抢走的只是她的名字，却不能抢走她的身体，她仍然有自己的天地。假罗彩霞的父亲让人痛恨，但出于对女儿的爱，他这样做完全可以理解。真正可恨的是罗彩霞所在的那个中学、管这个中学的行政官员，以及接了假罗彩霞的大学。相信在这个系统里的当事人们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处理，至今仍在教书育人的岗位上教育着一批批的祖国花朵！而那个与假罗彩霞父亲同乡且战友的大学教授，当然现在也在大学课堂上给学生们熟练讲授着政治课！只是禁不住想问一句：这位政治教授能教给自己学生传授什么样的政治原则和信条呢？

至于耳熟能详的河大李刚案，剽窃的校长不可恨，杀人的官二代也不可恨，吓唬学生不得乱说话的老师更不可恨，可恨的是那个被撞伤的女孩，看着她一脸笑容的出现在电视上，大概还在欣喜于自己被免试保送研究生的幸福吧？想来河大绝不止她一个这样的人，他们都是祖国教育的优秀硕果！

杀死学生的老师可以饶恕，因为他也就能杀死一个最多几个人。冒名顶替的孩子可以饶恕，至少他还想上进。默不作声的*奸案旁观者可以饶恕，因为她们确实保护了自己的安全。而那些以温柔的手法残害了孩子心灵的老师才最可恨，因为他们假教育之名荼毒了成千上万孩子的灵魂的健康成长。

家长在努力教孩子诚信，社会却不断证明诚信等于冤大头。课本在不断讲解责任，学生却不断看见圆滑。老师在嘴上滔滔讲着团结，却不断用行动教会学生出卖。电视在不断演示道德的感动，现实却不断演绎着背叛和寡情。自由、责任、诚信、承担，这些只是娇嫩的小苗，它们要怎么精心呵护而不至于夭折。而出卖、背叛、欺诈、却是顽强的癌瘤，稍不注意就到处疯狂滋长。

让我们再重温一下那个瞎眼中校最后的话：

这场听证会简直胡闹！博德的的座右铭是什么？“孩子们，出卖朋友求自保，否则烧得你不见灰”？出了纰漏，有人跑掉，有人留下，乔治躲进了老爹的口袋里，而查理则选择了面对烈火。而你校长做了什么呢？你却要奖励乔治，摧折查理。你在这里培育的只是老鼠大队，是一堆卖友求荣的小人，你现在做的是，扼杀这所学府所坚持的精神，真是耻辱！

我现在太老太累又瞎，如果五年前我会带喷火枪来！我见过世面，见过很多男孩臂膀被扭，腿被炸断，但这些都不及丑陋的灵魂可怕。灵魂没有假肢，你要将这男孩荒狗似的送回家，你处死了他的灵魂。你自誉为“人类制造者”，“领袖创造家”，但你要当心你创造的是哪种领袖！

我可以告诉你，唯一有格调的，就坐在我旁边！查理。他不会出卖别人以求前程！他不会面对收买，获取自己的利益！因为这孩子的灵魂还没有被污染。而这，就叫正直！也叫勇气，那才是领袖的要件！查理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他选择了对的路，这是一条充满原则通往个性的路，是一条绝对有价值的路。相信我，你们要保护它，拥抱它，别毁了它，让他继续他的行程吧，有一天你们会为此自傲。……

到这里，又想起了电影《浪潮》，一个无意独裁的老师仅用一周时间就组织了一个系统严密的纳粹冲锋队，以至导致杀人难以收摊，而我们的学校，我们的教育，我们的老师，又在做什么呢？

或许经历十六年的蹂躏，他们中会有合格的工程师，但他们敢突破前人的局限而创新吗？他们会有发了财的商人，但他们会坚持诚信和责任的信条吗？他们会有战场的战士熟练摆弄武器，但怎么能确保他们不会背叛和出卖呢？

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有多少学校其实更像屠宰场，只是消灭的不是学生的*体而是学生的心灵。假如也有一个这样的瞎中校来一番这样的演讲，这礼堂里能有掌声吗？但愿他们只是不敢，而不是不想，这样当他们老了，再去教育他们的孩子时，不是深深的懊悔，而也只是像这个中校那样叹口气：

孩子，我知道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勇于承担责任，一种是跑去找靠山。你会选择哪个呢？我老了，走过很多十字路口，我知道哪条路对。但我很少走，为什么？因为太他妈难了。

于木鱼宅

2011-3-1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