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鱼》遥远的风铃

发表于-2004年09月01日 早上8:45评论-0条

(——接续待)当天下午,这个走路和做事情都风风火火的女人,回到八苇子自家庄台上,还没有来得及回家就先去了巧英家。巧英妈不在,于是宋国连家的女人传凤,就在庄台上放开嗓子大声地喊叫起来。她的声音,把这个不大的百八十个人的庄台都给穿透了,连庄台边缘的土地都给呼哧了三次蹦了三跳呢!

后来,传凤在离庄台不远的田地里把巧英妈找到了。传凤兴冲冲地告诉巧英妈,上午去李桥遇见她小哥赵福林的事情,并且详细提了,她想撮合她们家小哥赵福林家老二赵玉富和她们家女儿巧英婚事的想法。这个热心的女人也有极其玲珑圆滑的一面,她这样对巧英妈说:“哎…,你小哥家老二人挺能干的、脾气又厚道,再说了,你们两家也是亲上加亲!…巧英妈,你说这事行不行哎?”巧英妈听了传凤的话以后稍是迟疑了一下,没有很快答应下来,她慢慢地将两只手膀上的护袖拽下来,一只手握着护袖拍打着前襟围裙上面的泥土和灰尘,一只手弯过来绕到身后去解围裙带子上的结。此时,巧英妈的动作是缓慢的,她好象是在思虑传凤刚才对她讲过的话。

巧英妈嫁到八苇子宋庄时,传凤早嫁过来两年。她们俩岁数差不多大,又在庄台上相处得特别好,所以她就叫传凤一声“新姐”。这一带的称呼里“新姐”就是嫂子的意思。这时突然巧英妈下意识的浑身一颤,猛然回过神来了,她看见传凤的眼睛正在盯着她呢!于是她连忙说:“新姐,你都说了我能不给你这个面子啊?再说又是我小哥家的儿子,我小哥就这么点心事咯!我听人传过话,我小哥家二小子人和我们家那口子差不多,话不多但是能吃苦,人还是挺敦厚的!虽然现在家境差点,只要能吃苦就行!我看我和巧英她爸到是没什么的,就怕巧英……哎!这样吧,现在说什么都嫌太早,干脆就等我小哥和他家二小子来过以后再说!新姐,你寻思着呢?”传凤觉得也是,就等他们父子来了以后再说。

叉子河的河水还在静静地,顺着河道木然地流淌着,微微的冷风,轻拂河岸边孤零枯槁的苇草,刚刚还圆大通红挂在天边的夕阳,现在已经全部隐没在叉子河的西岸。偶尔,有一只迟归的飞鸟,迅疾一样地砸向离河岸不远的芦苇荡里,惊起几声啁啾,给这儿冷清寂静的场面带来些许的活气。河岸边,泊了几条外路来的还想准备在白天再碰碰运气的弄鱼船,此时也不再劳作,这样船头便升起了缕缕袅袅炊烟陪伴着孤杯苦酒的弄鱼人那时而快速激悦时而又缓慢悠扬地哼唱,声音听来凄凉并且带有一股股深深的忧怨。

离他们不远的河面上,李桥西面蔡庄的赵玉贵正打算起最后几趟网就回家,他是在太阳落入叉子河西岸之前来的。照往常这时间赵玉贵是不会来弄鱼的。因为是腊月了,且不说这时间叉子河里的鱼儿少,就连一般河面上的弄鱼船,也是要收上来披砾子抹桐油好准备来年再使用的。所以每年这月份,正是叉子河河面上和叉子河上劳作了一年的弄鱼人最清闲的时光。可是今天对于李桥西面蔡庄的赵玉贵来说却是个例外,反正他知道今天就是天上下刀子河面上起不到鱼跳下去捉也要弄些鲜活的鱼回去。

这是因为,昨天晚上他和老婆宋巧英去给干爹送汤时才知道,干爹三老头蔡广发,不喜欢喝猪腰猪肝汤,嫌有一股猪骚味而想鲜鱼汤喝呢。虽然干爹没直说,可赵玉贵还是从干爹的言行里猜度出,所以今天在太阳落山之前他就下叉子河出船弄鱼了。

如果事情详细一点的说,那就得从昨天说起。昨天清晨天才麻麻亮,赵玉贵和宋巧英两口子还躺在床上呢,他们就合计着早晨请庄台上的蔡三来杀猪,与杀过猪以后的事宜。赵玉贵对宋宋巧英说:“巧英,我们得赶快起来咯!我看等一下死蔡三就要来了。猪杀了,我看肋条肉和腰子就拿过去给干爹和小姑,晌午如果没事情你就把猪肝再弄一个蹄膀拿着送回八苇子好了,多着的割点这两天吃其余的都淹起来!哦,对了!我们杀过猪以后抽空还得把猪圈收拾一下呢!”赵玉贵说话间,宋巧英到是动作迅速地一爬身坐了起来,她弯下腰,一只手拿搁在床脚板上的衣服,一只手打掉赵玉贵此时放在她腰上的手说:“没个正经的,还躺着干吗啊?知道蔡三要来了还不赶紧起来啊!“嗨,你就不要再关照啦,老婆我有什么小事情让你烦过神的啊?!”……

猪杀过以后,赵玉贵和宋巧英乘着做事的性子与劲儿,就顺带收拾起猪圈来了。赵玉贵穿着高邦套鞋,拿着粪叉站在猪圈里,把猪粪往担子上的畚箕里叉,宋巧英只是等赵玉贵叉好了,再把呕好了的猪粪挑到田地里去,以便使来年的庄稼长得旺盛。正当他们两口子忙活得起劲的时候,歪脚婆婆身子倾斜步履颤悠眼睛有些红红的,从庄台西边走了过来。她离赵玉贵宋巧英俩口子还有一些距离,还没走到跟前的时候,干枯的眼睛框里尽管没有眼泪,但是看上去却又有些潮湿了。她哽咽而嗫嚅的说道:“玉贵巧英啊!老头子今天又躺在床铺上没法子起来啦!”说完,歪脚婆婆两手撩起前襟围裙上的衣角,擦拭了一下她那欲哭无泪微闭的眼睛。由于她走得太快心也着急,这样就使她本来就不稳的身子晃荡地更加厉害了。看见这情况,赵玉贵和宋巧英赶忙走上前去,宋巧英一边扶着歪脚婆婆一边问:“小姑,您别急慢慢说!干爹他又怎么了啊?”问过以后,赵玉贵和宋巧英俩口子都是一脸焦急疑狐的模样看着歪脚婆婆。缓了一下神,歪脚婆婆轻轻地叹了一声气说:“哎!不晓得你们干爹现在这身子骨怎么了?今年发这样的毛病都已经发过两三次了,你…你们看会不会有什么暗病啊?!…哎,不说啦,说了也没用!就算有什么,他也是不会吭声的,他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的,这老头子就是倔!”听过小姑说这番话以后赵玉贵安慰性地对歪脚婆婆说:“小姑啊,你也别太着急咯!干爹岁数大了么,总是会有身子骨不舒服的时候,我看是也许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的,马上我过去看看!”他一边这样说,一边想找把铁叉蹩一下,这样好把刚才有点弯了的粪叉弄直。这个男人,此刻对他干爹毛病的事情并没有多想。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其实赵玉贵这么说纯粹是在劝说歪脚婆婆放宽心一点,他对干爹现在的身体状况心中也没什么底,但是他真的不忍心看小姑这么着急的。

“…玉贵!我倒不是急什么,我就怕这老头子落下什么大毛病哎!人老了,有时有些不舒服我知道这也是正常,但是象他今年经常这样的样儿,我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吧!?”这时候,站在旁边的宋巧英接过小姑歪脚婆婆的话茬也说:“玉贵哎,我也有和小姑一样的感觉儿呢,前两年我瞧着我们干爹那身子骨多好多硬朗,可是今年就不同了,我上李桥替他抓汤药就有几次咯!这不我前天去帮他把被褥拿出去晒的时候,才把怕是上次剩下的,生了许多小毛蛾子的汤药拿出去扔了呢!没想到这药一扔,干爹他倒也又落毛病了哎!”赵玉贵听宋巧英这么一说,脸上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焦虑的神色,他连忙放下手里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粪叉,脱下脏了吧叽的套鞋,换上放在旁边的布鞋,一边拔着鞋跟,一边仰着头朝巧英叫到:“你们这些情况又不早说,我还真的不清楚呢!这样,巧英啊,我这就和小姑去干爹那儿看看,先把这些家伙放这里等我回头再弄,你先回家然后趁新鲜把那副腰子弄好汤送来!”

赵玉贵穿上鞋子,还没有和小姑歪脚婆婆走上几步,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什么来了,所以他又转身折回头来,对着还站在原地没有挪步看着他背影闪着神的巧英大声的喊:“巧英啊,你今天晌午就不要回家啦!我看那副猪肝你就先不要拿回八苇子了,留下来再弄汤给干爹喝吧!”宋巧英被赵玉贵这样一喊立刻收了神缓过气来,她看着玉贵并且朝自己的男人笑了笑,也用眼神向他示意自己听见和明了了。这会儿,宋巧英看赵玉贵时脸上露出的微笑,分明是她这样的一个女人,对现在生活幸福和日子美满的某种深深的满足感在脸部表情上的具体显现。不过现在宋巧英脸上的笑容,其实来的并不是太容易,也许只有她自己和现在的丈夫赵玉贵,才能体会这其中的酸甜苦辣与那种苦尽甘来的意味。(——续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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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紫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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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滢点评:

期待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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