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看她的话已经说了有一年了。那时候他在外地工作,他们也刚有了联系。他说要去看她的,他说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担心,怕她介意外人生出什么闲话。她说想来就来吧,她的态度很开放,还说他们一帮朋友经常出去爬山的。他听了心里一喜,这是多好的机会,他们便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他想加入她也不反对。
只是他的心里总像是没底,每次聊天的时候都会说,都怀着期望,又都像是不敢确定这会是真的,将来他回去了,离她近了,他真的可以再与她有往来,有接触,就像她说的,像朋友一样相处,哪怕这朋友的名份一直是他所拒绝的,他心里还有爱在,甚至隐隐地还有自私的一点奢望。可是退一步想,这当朋友也不错,最起码他还能见到她,总胜过这些年来无形的默默地想念。
然而她是不准他给她打电话的,也不准发短信,似乎只同意他可以去她的学校找她。他倒也能理解,他要是发短信或许忍不住就会说些想念呀爱之类无聊的话。她不想骚扰到自己正常的家庭生活。
现时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妻身边,也离她近了。那天在网上遇见,自然要提到看她的事。她的态度没变。隔了一日,他便兴冲冲地出发了。
她现时就职的是一所职校,说起来还是他的母校。说母校又不是了,因为它完全换了模样。二十多年了,变化不可谓不大。这本是一所职中附带初中的学校,而在他走出校门参加工作之时,初中部便在隔壁的地界新建了校园准备外分,现时只保留了职高中部分。而这么些年下来,学校的老建筑早已拆除干净,当年的砖墙屋架变成了四层的高楼,原来的老师不是退休,就是转至隔壁的学校,哪里还有旧时的影子。
他车骑至门口,门位师傅问明情况,便痛快地开了大门,让他放好车去后面的宿舍楼里找。他直接骑车到后面的大楼,见到人便问,有位女老师建议他打她电话。上次聊天时他听她说电话丢了,他这样说时,那女老师倒是热心,拿出自己电话直接拨了号码,却很快接通了。他心里便想笑,这女子,真真假假真是让他难以琢磨。她让他上三楼,走至二楼,就听见她的说话声。看见他时,她微笑着哦了一声,像是有点意外的样子。
她的寝室在三楼楼口,一拐弯右手边就是。不大的寝室里有两张床,他坐这边,她坐那边。他随手把窗玻璃打开,只合着窗纱,不知是为了透透空气还是别的。房间的灯也开着,从里面能清楚地看见对面教室的学生,从外面应该也能看见里面的一切。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心里不由得暗自发笑,看来,他就是想有什么非份的妄想与举动都不成。
聊了一会,快到午餐时间了,她们平时习惯在寝室里自己动手做吃的。她问他想吃什么。算了吧,今天的饭我请。他说。以前说过回来后要请她吃饭的。只是这学校附近没餐馆,需要走一段路到镇上,正好他们可以出去走走。她听了倒也没拒绝,立马起身,显得很随意,让他心里还有点诧异。难道她不担心同事或同学看见有什么议论吗?也许是他多虑了。在外地工作时,单位过于八卦的气氛让他变得有点神经质。
走至大门口,碰见雷老师。说老师,听她说,他其实是不代课的。雷老师和他同村,刚进来时先碰到他妻子,听说安排在这里打扫卫生。热情地打了声招呼,他只说找同学有点事。有这个熟人在这里,以后他似乎并不方便常来,要是有什么话传出去就不好。别人没觉得,他自己倒先担心起来,听来像是有点没出息。
聊的全是家事,滔滔不绝地把家里的琐碎全讲了一遍。算起来,他们有十多年没见了,虽说近一年来在网上也聊过许多,可是这一刻还像是想把这些年所发生的全浓缩在一起讲给她听,让她知晓自己的生活与经历。
正说着话,发现路上没人,他突然伸出手,想去抱抱她。她迅速地避让着,很不高兴,那眼神让他看了都不由得怯怯的,像犯了错,没趣地把手缩回来。在她面前,他不敢有任何的冒犯之意。
只是他真的想像过去一样能抱抱她,甚至吻她。她是他曾经一心最爱的女人,他青春的热情与真诚全给了她,现时的他似乎还有这样的需求与欲望。
然而不能。
她说他们还可以做朋友,也只能做朋友,其它免谈。
他不知道朋友能不能做得来,他只是想他们还能有接触与联系就好,这便是值得庆幸与幸福的事。
他还能看着她,还能在她面前笑着说句我想你。也许这已经很完美了,他不该再有什么奢求。
他还提到了亚,只说帮着找房子的事。这个以前他说过。她没多问什么。或许只当他和她是异性朋友,也或者她并不为意,毕竟他们之间在她看来只残存着朋友或同学的关系,而并非别的。
无所谓吧,这样做朋友也蛮好。只是不在一起切实地生活,只是没有最为亲密的肌肤之爱。而正因此,也便少了生活的琐碎。而这些他已经给予另一个女人,他同样深深地爱着她,感激她为他以及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
说到春天去爬山,她说可能不行了,她的婆婆病了,她要在身边照顾。他笑说怎么这么好个媳妇,自己就是没福娶。而且事情总像是悖着他。他回来了,她却没了机会,现实似乎总在与他做对而无法如愿以尝。
不怕的。他想,反正他有的是时间,他可以等,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等待,不是吗?这么些年都过来了,如今还能相见还能有往来已经是万幸,现实不会让他们再次隔绝。
离别的时刻来临了。回到学校已是两个多小时以后,她没有让他再上寝室的意思,就是说他该走了,她还要午休。他说以后他来了就在外面给她电话,叫她出去,进来怕不方便。她说别来了,又没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就是想她了,又不借她的钱,找她帮忙。
总是要走的,哪怕再不舍。他和她之间没有更多的牵涉。他们现实的距离在一丈之外。至于心有多近,他始终不大明了。也许只有她清楚,因为他站的地方她看得清楚,她只是在选择一个恰当的位置与他相对。
他不去想,这个他曾经最爱的女人,却在别人怀里,那是她合法又合理的夫君。而同样的,他的心似乎已不只在她一个人身上,哪怕他清楚,他原本只对她一人衷情。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位置相对。
2011-3-10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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