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软肋爱阿展

发表于-2011年03月07日 晚上9:36评论-3条

冬初的一天, 我正在我的果园里弯腰抡镢挖施肥沟, 和我雇的一个本村年轻女工为果树施基肥, 就听见园墙外南北大道上传来锁呐和笙的嗚咽凑鸣一一是哀乐! 继尔又听出有凄凉的悲恸的岀殡送葬的哭声. 我就直了腰在心里发一声无声的叹息.我知道我们村里又死了人.我们村是个有两千多人的大村,每年都有三五个老人去世.

我问我身边的女工是谁死了?

女工表情平静地说:金装.

金装是我们村的一个男性村民.我认识金装,只是有多年没见过他了.

"有八十岁了吧?" 我又问.

"不夠, 属狗的, 七十七吧."女工仍淡淡地平静地说.

女工的家和金装的家是近邻, 对金装家的情况很熟, 她说金装的脖子半年前长出亇瘤, 医生说是癌瘤,也沒住医院,在家里断断续续吃了几十幅中药, 可病情 总不见好转, 秋后就卧床不起, 打前天就不行了就穿上送老的衣裳了,昨天晚上咽的气~~女工向我说了不少金装生前的事.

然而, 女工年轻, 女工娘家是外村, 她嫁到我们村才不几年, 她显然不知道四十年前, 我曾和金装相处过近一个多月,那期间正巧目睹有人恶意戳金装的 "软肋", 金装以死相拚的情景.自那我就知道了男人是有"软肋"的, 知道有的男人的"软肋"甚至是致命的. 我想, 金装的"软肋"应该属于致命的那一种.

一九六九年秋天我上高二放秋假回村当天下午, 正赶上生产大队从各小队抽调劳动力, 到离村不远的火车站扩建货台, 车站临近的县办煤矿挖出的煤急于上货台装火车外运, 施工任务挺急. 生产小队队长安排我和一亇叫顶柱的人去应差; 顶柱是我的本家远房叔叔, 可他家成分比俺家的好他家是贫农他是退伍军人, 他为此很有优越感.他身材高大魁梧,体壮如牛, 当了八年铁道兵, 也随部队进京接待过红卫兵, 立过两次三等功,可不是中共党员,他只上过两年小学, 他脾气暴燥,爱走极端. 我暗里揣摩, 他服役期间肯定是生产施工练兵比武方面的骨干, 而性格上的明显缺限注定他在政治上绝不会有什么进步.他复员回村才几个月,他穿一身泛白的旧军装, 用瓦楞纸板制做了一个年画大的带把的毛主[xi]语录牌,上面写着"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天天举打着出工干活, 特惹眼, 乡亲们暗底下说他身上"缺根筋", 可明里没有一个人敢笑话他, 那时"文革"正深入开展,时兴那样做.可无论如何我还是挺羡慕他"根正苗红".

第二天一早顶柱就去我家约我出工. 他肩背帆布兜, 兜里装着手锤瓦刀等工具,手举语录牌,兴冲冲地直奔村外的火车站. 顶柱在部队打过山洞, 建过火车隧道, 粗通瓦工技术, 是修火车站货台的大工. 我扛一张锨紧随其后. 我的任务是给大工搬砖和灰, 是小工. 按工种分类, 我应该归他领导. 他那年二十七岁., 大我八岁, 比我高一头粗一圈. 对我蛮有威慑力. 

顶柱边走边头也不回地粗声大气地对我说: "跟上! 你要紧紧跟上我! 你家里是中农成分, 你要多吃苦多出汗党才团结你! 记住了吗?我的话你~~你要記住!"

我忙说我记住了我要主动积极向党靠拢.

他又嘱咐我: 要是村领导宣布让他带工, 我要支持他的工作. 

我忙表态"一定一定" .

途中迎面碰上我本家堂兄大昌从河边打草回村,背着满满一筐青草. 

顶柱拦住大昌对大昌说: " 你家解放前逃过荒要过饭, 你怎么不上台诉苦? 啊?" 顶柱说话时皱眉挤眼, 嘴唇开合的幅度很大, 表情夸张.不待大昌回答 他又口气急促带着不满对大昌说. "你割草你养羊你这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你知道不知道?!"

大昌哥比顶柱大十多岁.大昌哥只是冷冷一笑,并不停下, 和我擦身而过时, 大昌哥压低声对我说:

" 熊样一一你看咱顶柱叔那个熊样! 当了几年兵就烧包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像亇炸不烂的螃蠏! "

大昌哥是典型的贫下中农,可他勤劳朴实为人厚道, 就是遇见村里的地主坏份子, 他也按辈分叫, 或叫叔, 或叫哥, 从不歧视. 他反到对"造反派"看不上眼, 从不和他们沾边.

在火车站货台工地, 我和顶柱等了吸一支烟的功夫, 从各生产队抽调的十八名施工人员陆续到齐, 村党支部书记把大伙招集到一块儿, 宣布工程建设由金装负责, 要求大家服从金装的领导, 把工程保质保量按期建好.

支书讲完话就离开了. 支书很忙,他是全村人的"头",有很多工作等着他主持 ,他是村级脱产干部. 支书走后, 金装就安排大家挖地基, 然后把大工小工撘配好, 带领大家垒砌货台墙体.

我撘眼去看顶柱, 只见他皱着眉绷着脸蹲在地基上举起手锤狠狠砸了脚跟前砌墙基用的石头一锤, 溅起的石渣正巧崩在旁边小五脸上,小五捂着脸扭身蹲下, 很痛苦的样子. 小五比我小一岁, 是小工; 小五是大地主的儿子. 金装关切地上前察看, 小五的腮被石渣崩破了黄豆大的皮, 出了血, 金装用卷烟纸一一那时农村吸烟的男人都是自己卷烟一一给小五贴在伤口上. 金装不满地看了看顶柱; 顶柱皱皱鼻翼,亨了一声, 脸上浮着一层冷笑.

金装和我们不是一个生产小队,我认识他,可几乎和他沒有什么接触. 因为他是工地负责人, 禁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金装当时不到四十岁, 矮壮墩实, 宽脸盘大嘴巴, 是个精壮汉子, 然而并不说笑, 只是闷着头干活,也并不来回检查施工质量和敦促大家加把劲. 满工地就数顶柱最活跃,一会儿吆呼我快点搬砖,一会儿嫌我和的灰浆不粘糊,一会儿批评别的大工砌缝不合标准.我看出来了: 顶柱对村党支书指定金装为工程负责人心存不满, 存心显摆自己, 挤兑金装.

"你充什么能呀你?"有亇叫战文的小子发话了,战文是小工, 和金装是本家, 都姓汪. 战文冲顶柱讥讽道, "这里当家的是俺金装哥! 你指手划脚的你算老几?"

顶柱即刻涨红了脸, 忽地站起身, 冲战文吼道: "我看你想挨揍!"

"你敢?"战文嘴硬,"毛主[xi]说要文斗不要武斗!你敢反对毛主[xi]?"

"你想拿揑老子是不是?!" 顶柱挥了挥拳头, 跨上一步指着战文, "你他妈的你不撒泡尿自已照照你拿揑我你还嫩点!我操他妈有一次排长想拿揑我都挨了我一顿揍! 我看你这小私孩是不挨揍心里发痒!"

战文连退几步可不甘示弱, 顺手抄起一把铁锨做防御状.论体魄, 战文不是顶柱的对手.

众人上前劝住顶住, 金装叫战文离开顶柱到另一边干活.战文就顺从地去了. 

矛盾平息, 顶柱占了上风.

顶柱蹲着吸了半支烟, 把剩下的半支塞到鞋底下用力碾轧,表情狰狞凶狠,干起活来也有股疯狂劲.

金装抬起眼皮瞅了顶柱一眼,眼神平静,我感到金装远比顶柱老成稳重.

不过平心而论,顶柱确实非常能干, 新砌墙体在他手下眼见的増高延长, 汗水也渍透他的衣裳, 可他并不停手, 五个施工组我们组进度第一.我心里暗自叫苦:我陪着顶柱挨累事小,不划算的是他树敌太多,其他組有说有笑干活却慢吞吞地, 正眼也不瞧我们一眼, 金装也一声不吭, 并不夸奖我们干得快干得好,也不嫌其他人干得慢;在大家眼里,谁多干谁是傻瓜蛋.我对顶柱的评价是:费力不讨好,累死也没功!

傍黑收工回家, 我对我娘说顶柱和金装的堂弟战文吵了一架, 差点动了手. 我娘说是金装那亇私孩子挑唆的吧? 我从我娘的口气上听岀我娘对金装抱有成见, 不待我问我娘就解释说金装"没良心", 告诉我日本鬼子投降那年,俺家一个在煤矿跟着日本人挖煤的工头亲戚撤离时送来一双靴子, 正巧叫金装看见, 金装是儿童团团长,带了十啦个孩子堵在俺大门口高喊"交出汉奸靴子来~~"!一连喊了三天. 俺娘说在那之前金装家穷, 要饭要到俺家, 俺娘周济过他好几次, 他可到好, 翻脸不认人,不是没良心是什么? 我问靴子呢? 娘说藏在猪圈里没給他. 我又问靴子现在在哪里? 娘说不是让你穿烂了吗? 我终于弄明白, 是一双挖煤穿的胶靴而不是日本鬼子穿的皮靴, 不怨我娘对金装有成见, 实在是金装小题大作有加害于人的动机.不过顶柱和战文吵架我告诉我娘不管人家金装的事,我说看上去金装比顶柱沉稳,不是好事之人,我娘说那就是金装另"托生"了(即投胎转世的意思)! 那时我娘已是近六十岁的老人了, 不大出家门, 不了解金装后来的变化; 娘说的是金装十二三岁时候的事.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每天都是我和顶柱干得最多, 最快, 最好, 然而分配工分却无区别, 大工每人每天记十分, 小工七分, 最令人不解的是村支书来过工地,可没发表任何意见, 对顶柱的成绩视而不见, 这叫顶柱很不高兴, 以现在的话说叫"郁闷".

"在部队凡有施工任务,每次干起来,我至少也获个口头佳奖,"在一次收工回家的路上,顶柱沮丧地对我说,"你看看金装, 那象个贫农?那里是给共[chan*]党干明明是磨洋工一一象给日本鬼子干~~你再看看咱那书记, 就是亇瞎子, 看不见谁先进谁落后~~"

"人家那个干法就挺合适!" 我呛了顶柱一句, "十个工分年终分配才值三毛钱! 谁象你呀?下死力!"

顶柱瞪了我一眼:"你这叫思想落后!"

稍一停顿, 顶柱挥了挥手中的语录牌, 忿忿地对我说: "我迟早要治治金装那亇老小子, 当领导他不配!"

果然, 有一天顶柱恶意出招, 戳了金装的"软肋", 差一点闹出人命.

那天天气出奇的热,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秋老虎"吧?太阳挺毒, 隔着衣裳晒的肉疼, 大约是上午十点多吧?对, 是十点多, 因为稍后一例客车进了站, 那例客车是十点半正点进站. 天燥热人疲倦, 也不等金装表态, 就有人躲到杨树荫凉里歇息起来, 金装没反对, 也去休息, 他穿身蓝布衣裤,上衣肘上有补丁,背上渍着汗斑,他坐在树荫边上,卷了一支烟默默吸着; 顶柱不休息,我是小工,只能陪他干.

"歇歇吧一一顶柱叔?"金装见我直看他, 知道我也想歇歇, 就招呼我们. 按乡亲论, 顶柱辈份比金装高一辈.

顶柱不情愿似的丢下工具走进树荫, 坐在金装旁边.

"你咋呼什么? 啊?又不是给小日本干? 多干些不行?啊?" 顶柱伸着头冲近金装挑衅地说.

"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金装淡淡地说; 接着调转身不看顶柱, 又吸他的默烟去了.

一例火车嗚嗚叫着驶进车站停下了, 是绿皮客车. 车上下来一群乘客, 陆续出了车站检票口 , 只有三两个图近路直接沿铁路走来, 经过我们身边走向站外一一乡村火车站是没有围墙的. 一个走在后边的戴军帽的年轻女人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听见我身后有人低声说"薛冬梅"!于是大家的眼光像手电一样不约而同地向年轻女人射去.女人身材苗条秀丽,衣着可体,撘眼就能看出她是"吃国库粮的"有正式工作的人.我早就听说过相关薛冬梅的新闻,可不认识薛冬梅本人.这一次算是对上了号,我对她头上戴的那顶男军帽特感兴趣.

薛冬梅是座落在我们村村头的粮油管理所的会计. 她曾和煤矿上一个青年技术员谈恋爱, 谈到快举行婚礼了, 她却反悔了, 男的非常诚恳地約她见最后一面, 地点选在他们热恋时常去的小树林里. 她去了, 男的见她分手的态度非常坚决, 就从一快石板下掏出预藏的菜刀, 残忍地朝她头上劈去, 她本能地一闪, 一块头皮和条辫子被劈下来, 鲜血喷涌她昏倒在地. 男技术员以为她死了, 随即跳进煤矿竖井结束了生命. 而她并不曾受重伤.伤好后她仍上班,只是不大出粮所大门.我是头一次把血色爱情和女当事人联在了一起.我好奇地盯着从眼前经过的薛冬梅头上的帽子,希冀有一阵旋风吹掉她的帽子,闪出她头上的疤一一既满足了我一一我们一一的窥隐癖,又使她丢人现眼一一在人们的與论中, 普遍谴责她而同情死者.然而旋风没有来, 薛冬梅头上的帽子也不掉下来. 她从我们眼前经过离我们越去越远. 我感觉她确实很漂亮, 只是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变心; 我一直认为美丽的女人一一特别是少女, 都有一颗和她们的容貌相对应的善良的心, 绝不忍心和爱自己的人分手~~

我正痴迷地凝视着女人的背影胡思乱想,就听见顶柱"哎"了一声一一

"哎,大家听着,"顶柱低声说,"谁敢追上这个小娘们摘下她的帽子,我给他一盒哈德门(香烟)!"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应允.

顶柱站起身扫了大家一眼,说:"胆小鬼,全是胆小鬼!".接着,他诡异地嘎嘎笑了两声,凑上去对金装说:"你行,你去摘那娘们的帽子准行!你摘了我给你一条哈德门~~"

金装慢慢转身向着顶柱, 直视着顶柱的脸, 朝顶柱一字一板地说:"小顶柱,你有种把你刚才说得话再说一遍!"

我看出金装的神情冷峻两眼闪着寒光.

我看见顶柱仿佛一愣神,他的眼光和金装的眼光相撞时有怯懦之意.

"我说你准行!"顶柱眼里的怯弱一闪即逝,浮上的仍是挑衅的笑意."你热娘们~~!"

"小顶柱你别张狂,你家是贫农不假可不是地主剝削成的贫农!一一是你大大(方言,即父亲)吃喝嫖赌不过日子把家业败坏光了!"金装冷冷地说,"这样的贫农不值一提~~"

顶柱的眼里有火苗燃起, 脸色涨得彤红:"说一一你尽管说一一我听着哩!你还知道什么你尽管说!"

"你参军也不是你思想高是因为你家里没饭吃!"金装眉间皱成"川"字,并不去看顶柱的表情,口吻轻蔑,"你要是不参军饿死你!"

在场的人感受到了某种阴森之气, 哑鹊无声, 恐怖味儿弥漫在树荫下. 我胆小,悄悄离开他俩, 躲往旁边.我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抑.

"说完了没有一一你!?"顶柱眼圈涨红,跨步逼近金装.

"当兵你也不是好兵!人家大华当兵三年就成了党员,你就是当一辈子也是"白脖子(方言:一事无成的意思)!"

"我操你妈小金装!"顶柱跳起来吼道,"老子再孬也孬不过你!你连你亲姨都敢日~~你~~你他妈的人模狗样你算什么东西!"

金装的神情陷入呆滞,象一尊僵硬的石像.

"老子就说老子说了你能把老子怎样?老子战略上篾视你!"顶柱指着金装的脑门吼道.

金装骤然复苏突然纵身跃起直奔工地,抓起瓦工刀折身返回,沖到顶柱跟前将刀抡成闪电般的弧劈向顶柱头上.顶柱一侧身迅疾闪开.金装反手轮刀向顶柱腰际斩去.顶柱收腹后移又躲了过去,金装的刀锋只斩上顶柱的的卡军衣,将军衣腰间豁开一条大缝,崩飞的衣扣砸到我的鼻子上,我鼻头发麻因紧张害怕浑身筛糠一一我心思顶柱必死无疑!孰料顶柱不仅连躲两刀,还顺势一脚踢在金装臀部把金装踢了个趔趄摔倒在地.可金装也真不含糊, 就地一滾又爬起来, 将刀轮成风车直逼顶柱, 顶柱连连后退,将金装引上铁路路基, 趁金装脚踏石子脚步不稳之际,又踢中金装,金装后脑勺着地碰在枕木上晕了过去瓦工刀也脫手甩在身旁.

顶柱上前拣起瓦工刀用刀指着倒在石子堆上的金装冷笑道:"老子战术上重视你!"

战文哭着"哥呀"跑上去抱住金装.鲜血从金装后脑勺上流下来,洇湿了渍满汗斑的衣背.

顶柱叉了腰威风凛凛地雄视全场:"他妈的金装这个狗娘养的对阶级兄弟比对阶级敌人还狠!老子要不是把他看成阶级弟兄老子一准灭了他! 老子告诉你们老子不是吹牛皮大练武那年老子徒手格斗全团没一亇对手!"说着将手一挥,冲金装和战文扬言, "他妈的老子战略上篾视你们战术上重视你们~~!"

金装动了动,省了过来, 闭着的眼溢出了泪.有人上前帮战文背着金装,去了附近的煤矿医院.

顶柱对在场的人喝道:"干活,谁他妈的操奸磨滑我非揍他不可!"

大家瞠目结舌无所适从.

我首先返回工地, 随后大伙也上了工地, 全都闷头干起来, 都很卖力.

金装的头皮缝了四针, 住了七天医院.

当天下午顶柱被当地派出所叫去做了訊问记录; 我和小五还有一个大工老头也被叫去作目击证人. 然后让我们走人一一包括顶拄一一都回了村; 顶柱坚信自已是"正当防卫";顶柱拿了金装的瓦工刀当证明证明金装有故意杀人的动机.

第二天生产小队队长另行安排顶柱和我去收地瓜. 

队长说是村支书要求换人; 村支书说顶柱能干是能干,可添乱惹麻烦,这种人不能用.\

于是我和顶柱就随了大昌哥他们一伙棒劳力去南坡收地瓜.

中间休息时大昌哥告诉我, 金装有个软肋戳不得,谁戳和谁拚命;大昌哥说金装年轻时一一二十郎珰岁的年纪吧一一刚参加高级社那年秋天, 金装领着四五个小青年在南岭杀高粱, 大昌哥也在内.当他们杀了一个来回趟坐在地头歇息时, 南山岗上下来个骑毛驴的小媳妇一一小媳妇独自骑着驴一一没有男人给她牵驴一一小媳妇骑着毛驴越来越近; 金装那时才翻身得解放金装很狂; 金装不是正派人, 见了年轻女人嘴贱, 他色迷迷地望着骑驴的妇人,悄悄推了推身旁的大昌哥,对大昌哥他们一说: 你看那个骑驴的娘们多光鲜,头发发亮一准抹了头油~~她过来我就趁她不防备把她抱下来抱进高粱地~~"

"吹牛b!再借给你一个胆你也不敢!"一个叫小铺的伙伴激金装,小铺是亇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

金装发誓:"我要不把那亇娘们抱进高梁地里把她日了,我是大家伙的儿!"

不多大会功夫, 骑驴的小媳妇就来到眼前; 大伙儿摈住呼吸靜观事态发展.

"装儿呀,你姥娘病啦, 想你娘, 让我来叫你娘去一趟~~" 骑驴的女人探着身子朝金装说.

在场的人差一点背过气去一一女人是金装的姨一一亲姨,年龄比金装大不了几岁.

"打那, 金装受了刺激,成了沉默寡言的人了~~金装发过毒誓:谁敢再提这件事,他就杀了谁!"大昌哥瞅了瞅不远处的顶柱,说."这事怨咱顶柱叔,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要是真闹出人命来多不值!"

我扭头看看顶柱,他独自坐在一堆地瓜秧上吸烟,上衣換成了蓝球衣,身旁也没有了毛主[xi]语录牌.几天以后我开了学,到第二年我高中毕业回村时,顶柱当了生产小队副队长,人变了不少,不再是"炸不烂的螃蠏".但我一直再没见过金装,据说火车站货台扩建以后,他进了车站装御队,成了亦工亦农的合同制工人.

果园外出殡的哀乐和哭声渐远渐弱,我不再忆金装一一我想起了顶拄一一

"顶柱身体还好吧?"我问女工.

"壮着哩!"女工说,"天天和他儿子在南岭石场采石头,一车石头卖七十多块钱,爷俩一天采两三车~~"

自从十年前我和我老伴搬进果园住以来,我似乎一次也没见顶柱一一顶柱比我大八岁,我眼见的就要六十岁了, 顶拄应该六十八岁, 是老人了, 就是壮,也该不再壮如蛮牛了吧?(全文完)

作 者:新泰市市委宣传部 郎庆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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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梦海晴空点评:

形象具体的人物描写,把我们带入了一个久远的历史年代里,
那些曾经风起云涌的日子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值得庆祝的是,
我们还可以看到一起走过的日子里还有人作伴,还有人健在。
文章从一场丧事入手,转入对往事的回忆,手法熟练,
语言流畅,实在不失会佳作,标点要注意规范,问好朋友。

文章评论共[3]个
文清-评论

前来看望朋友,欣赏您的佳作,问候朋友春安!at:2011年03月08日 上午10:52

风儿那么缠绵-评论

欣赏来迟,问好朋友!at:2012年07月16日 清晨5:48

爱阿展-回复谢谢。 at:2012年07月16日 上午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