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为善,善解人意
我初到女性频道接手“女性完全关注”时,由于狂热蛮干,闹了不少笑话,有人说,你真够大胆的,以往都是北广毕业的专业人士担当这个工作,言下之意,我是外行领导内行。我引用毛泽东反击右派分子的巧言答复他们,我说外行领导内行是一般的规律,而且只有外行才能领导内行,譬如医学院院长,他很可能是个内科权威,在外科、妇产科、神经科等方面却是外行,你无法找到一个行行精通的内行当院长。
况且,我有我的优势,我在文字方面似乎无人取代,我还善于学习,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未几便熟悉了电视制作的基本原理和工艺流程,而我最大的优势就是与人为善 ,善解人意,栏目组的姑娘们把我当做她们的“大叔”(她们经常这么叫我,播放《还珠格格》时则叫我皇尔玛),除了个别人与我闹别扭(我也有很多弱点、失误),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我是个“好工头”,这里我约略谈谈一位姓刘的出镜记者在我的帮助下消除心理障碍的过程。
小刘与现任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柴静是同班同学,同为山西人,论业务能力和外形条件,她觉得她不输给柴静,但她总打不起精神,闷闷不乐,自卑、敏感、猜疑,我从未见她开怀大笑过,哪怕一次也没有。有一次做夜班,小刘问我能不能陪她出去走走,我说好呀,我们爬到楼顶,天上的星星亮晶晶,吹面不寒杨柳风,我们坐在一枚废弃的鱼雷上说话,她把她的苦恼以及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原因说了个底儿掉,原来她患有抑郁症,长期服用抗抑郁的药物“瑞美隆”。
小刘的情况提醒我注意,对于这些娇弱的女孩不能苛求,更不能简单粗暴。从此我留意她们的内心世界,只要有机会便和她们深入交流,分享她们的快乐,分担她们的痛苦。我发现我真是个长于做思想工作的“党代表”,说话富于感染力,风趣、到位,解决问题,也难怪,她们涉世未深,怎么会有我这样的人生感悟?她们摸透了我的为人,我在工作中绝不含糊,令行禁止,私下竟乐意成为她们的出气包哄着她们,欺负我,打趣我,只管来,我不介意,这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缓解连轴转的工作的紧张和压力。
小刘后来简直成了我的跟屁虫,什么话都对我说,包括父母离异,她失恋,使小性子,甚至谈与男朋友床上的事,这倒让我难为情,我在小字辈面前一向道貌岸然,不过既然她敢说,我就敢听,我像弗洛伊德一样仔细倾听并循循善诱,小刘慢慢解开了心中的死疙瘩,抑郁症大为好转,她现在英国做电视,情绪不佳时还打来电话问我“怎么办”。
我在中学任教六年,打骂学生,没有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活该没有一个弟子记得我,倒是这十几个大弟子时时感念我的好,虽然我仍改不了骂人的臭脾气。我总算勉强配得上“周老师”这个称呼,与桃李满天下的同学们为伍。
2011-3-5
三八有感
先说几句题外话。有些记者违反组织纪律,搞有偿新闻,到外面吃饭、唱歌免费,我一看她们的片子就知道是变相打广告,我睁只眼闭只眼,只要船也过得舵也过得,不是太明显就行。每当下班,她们便窃窃私语,议论今晚去哪里吃饭,然后去哪里唱歌。我警告两位主播,说,你们是公众人物,出入歌厅必须戴上墨镜,免得胡闹时被人一眼认出。吴冬说:“去你的,夜里戴墨镜,别人会说我俩眼一抹黑,我不干!”陈炜接话:“就听这个难缠的婆婆的吧,瞎子就瞎子,管他呢,只要叫上几个漂亮的小男生服侍我,我就高兴!”我笑了笑:“去吧,好好玩,不要影响明天的工作。”
她们一般不会邀我加入,怕我扫她们的兴,偶尔也假模假样硬拉我同去,我去了始终玩不踏实,心里扑腾扑腾的,我不比她们无家一身轻,我有个女儿嗷嗷待哺,她还在“等我回家把饭开”。到了七点多,我无论如何得离去,我回到家时,只见女儿坐在门前玩水、玩米,裤脚打湿,脸上满是脏痕,我连忙替她换下湿裤,打来干净的水替她洗脸,然后匆匆做饭给她吃,完了安置她睡觉,她一边听我讲童话一边打哈欠,一会儿她睡着了。
女儿睡着后我开始洗衣、收拾、准备隔日要吃的东西,我写了一篇文章《守护梦中的女儿》,在南方周末登出后引来一些父母和小朋友的来信(编辑部转来),其中有个小读者寄来一幅画儿,一个姐姐拿着扇子为熟睡的妹妹驱赶蚊子,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替我分忧,让我多睡会儿,可是傻丫头,难道你不犯困吗?
春节期间,陈世平的儿子开车送我们去岳麓山爬山,我们夸了他儿子几句,不料世平勃然大怒:“他不听我的话,我要砍死他!”世平从不失态,今儿必是触动了他一根敏感的神经,我完全能够理解,我们俩都是又当爹又当妈的男人,我比他略好,有时还有个老娘搭一把手,而世平里里外外全靠他一人张罗、对付,天晓得他付出了多少心血!
我和世平有次聊起带孩子的往事,我问他最怕什么,结果我们最怕的都是孩子高烧不退,或腹痛不止。我想起欧阳添翼也是自己把孩子一手拉扯大的,她终于苦尽甘来,随夫去了美国,夫妻团聚,从此再也不必怕什么了。
我和陈世平是男人中的特例,更多离散的家庭则是女人含辛茹苦养育孩子,男人尚且如此脆弱,孤儿寡母又当如何?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让我们祝福天下所有的妈妈,和又当爹又当妈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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