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殖民主义是个坏词,现在看其实不然。如果你是殖民者,当然是拥有权力的象征。如果你是被人殖的民,所谓人挪活树挪死,换个地方倒也不一定就绝对是坏事。
最早的美国人,也就是那些离开欧洲大陆的不得志者,他们不是殖民者而是拓荒者。但是,那些被从非洲抓去的黑奴,却是被白人殖民的奴隶。这其中当然有奥巴马们的先辈。而二百年过去,这些奴隶的后代如今居然当总统了。按中国的说法,不知道该算主人、皇帝,还是公仆?反正很了不起。
至于澳洲,那个地方百年前大概相当于武松被发配的沧州一类。而虎克船长则是为英国送犯人的商人。几代人过去,这些犯人的后代并不是祖祖辈辈的犯人,反而成了澳洲土著的殖民者。反而原来土地上的主人成了被犯人统治的奴隶。而且据说有段时间白人将土著的孩子都要抢走强行教化。这看起来有点残暴,但效果是土著们真的很快实现了“跳跃式发展”,“文明进步”了。这几个词挂引号,是因这似乎与现代文明的说法不符合,而澳洲政府也为此专门设立了国家道歉日。可见在澳洲,不管是殖民者,还是被殖的民,现在都分不清了。至少二者不是绝对敌我对立。
当然,这些似乎不适合于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特色。要说中国的事,一定要先用阶级斗争理论武装自己。然后按民族英雄,汉奸叛徒,异教徒的标签分别对号,于是殖民者和被殖的民,自然就水火不容了。
但半封建勉强可以理解,而半殖民还是不懂:他们是下南洋的中国人?是被抓劳役的华工?或是到东北垦荒的日本人?或者是那几个冒死来传教的洋神父?要说也就是被抓华工稍微像点。
读龙应台的《黄昏唐人街》再次证实了这印象:在林则徐大烧鸦片庆祝之时,也是半世纪契约华工流亡之日。活不下去了的中国农民或自愿或被掠被迫,与蛇头签订卖身契。像猪一样买来卖去。1855年,澳门有五家“猪仔馆”,20年后增加到300多家。新加坡的“猪仔馆”甚至是政府批准的。一有需要,就有大批农民或买或骗或绑架,被塞上轮船驶进大海。19世纪中到20世纪初半个世纪700多万中国人就这样沦落海外。在成千上万的走私船上,人被锁在舱底,在大海中像猪一样挤塞到密不透风。病死的人则被抽出抛向大海。仅1850到1856年,就有12艘船驶往拉丁美洲共载3931人。中途被打死病死的近1000人。靠岸时的中国苦力,上身赤luo,背上印上“c”字代表“古巴”,像猪被烙印一样。再被剥光衣服检查身体。身体健康的,一人10比索由买主领走。他们必须一星期七天、一天十三四个小时在甘蔗田做苦工。一般人的卖身契14年,每月工资4比索,用以偿还路费。如果试图逃走,可以被吊死。到1861年哈瓦那有35万华人,其中57个女性。……
看到这里,就再一次涌起了对资本主义的民族仇恨,和盼望祖国强大,解放全人类的强烈愿望。但是请接着看:
14年后,第一批华工解除契约,得到自由。后来,他们便像世界各地流散的华人一样经营自己的小生意:餐馆、洗衣店、杂货买卖。当生活有了一点着落,就写信回家,把留在家乡的儿子或兄弟侄儿招来帮忙。50年代来了最后一批华人,多半因在古巴的父执亲友召唤而来。然后就有几个华人成了当地富豪,给世人一个华人富有的印象。正如《光华报》的总编辑冯啸天,50年代初受叔父之邀来,来时身上只有两块美金,10年后有了四个工厂。……
听到这,觉得被抓劳役真的未必就是坏事,没准你也可以成为一名发迹的华侨!当然自己也知道这种想法本身就太大逆不道。然而对照事实,实在也没法解释:
一方面蛇头黑箱偷运中国人出境的新闻经常见诸报端,甚至偶有重大伤亡。想来这些藏在船底的中国人待遇与1850年差不多,稍不同的是他们多数不是被强行绑架,而是甘愿上船且自愿付费的。另一方面精英阶层出国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北大清华已成了美国博士的预科班,洛杉矶和纽约的二奶村已具相当规模,裸官的队伍已庞大到党不可忽视,明明白白的贪污犯可以在加拿大庄严宣告自己的成功出逃,……想来,随着他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他们的身份该如何称呼?是殖民者,还是被殖的民?
当然,他们的人数与13亿基数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且更开放文明的说,这与殖民与否完全不沾边,不过是人才全球化的一个缩影。但是再联想到香港百年来一直施行的“就地出生就地享有香港籍”的政策,终于在回归二十年后终止在大陆人身上,这究竟又是怎么回事?莫非站了六十年的中国人,在洋人面前是富豪,却在港人面前是贱民?
所谓贱民,其实还远不只香港人这么看。就在这片大陆内,同样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真的曾经平等过吗?
别的不说,就说农村人和城里人两类,这两个巨大的人群,他们曾平等过吗?
据官方资料:(为节省字数省略了一些形容词):十年来,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递增9.37%,农民家庭人均纯收入年均递增7.51%。城乡居民收入比由1995年的2.71:1扩大到2005年的3.22:1。城市农村居民的恩格尔系数分别由1995年的50.1%、58.6%下降到2005年的36.7%、45.5%,二者相比城镇居民生活水平明显优于农村。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性支出增长1.25倍年均递增8.42%;农村居民人均生活消费支出增长0.95倍年均递增6.91%。城镇居民与农村居民储蓄存款余额的比值1995年是3.8倍,2004年4.8倍。也就是说,全国60%的农村居民拥有不到20%的城乡储蓄存款。至于城乡教育资源分配失衡,城乡学生教育机会不等,城乡居民受教育程度差异大,就更突出,现在大学生中农村生源只占20%。而在医疗方面,千人拥有床位数城市是农村的4.5倍。占总人口60%的农村居民享有20%的卫生资源。农村5岁以下儿童死亡率孕产妇死亡率是城市的两倍多。以至于出现了农村像非洲,城市像欧洲的“城市中国”和“农村中国”两个中国。……
据统计,从1952年到1990年的38年中,中国工业化建设从农业中净调动一万亿元资金,平均每年250多亿元。中国现代化的建立无处不浸透着农民的血汗,而国家给了农民什么呢?不过是给了他们一种制度或教育,让他们甘心于自己在粮食、住宅、燃料、就业、教育、医疗、社保、婚姻、生育等各方面都成为二等的顺民而已。
毛主[xi]说:“中国农村可脱离城市而独立存在,城市却不能离开农村而生存。”为保证社会主义的建设,唯一的办法就是牺牲农民的利益,低价调农产品,来保证城市的供应,但却严格禁止种地的农民不离开农村。现在看来,这个制度不仅确保了中国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也促进了社会主义建设的成功。
如果这些属实的话,我们就可以看出:世界最大的殖民地不在别处,就在我们脚下。世界最大的殖民群体,正是占中国人口80%的现代中国农奴。而奴役这些奴隶的绳索,不是别的,正是同样是黄头发黑眼睛的代表们制定的户口制度。
而可悲的是,到现在为止,这种制度还在不断完善和发展着,却看不到任何灭亡的迹象。十亿农民还要继续以血汗为城里人的事业做贡献!他们何时也能像奥巴马那样站起来为全国人民服务一回,或像澳洲土著那样享受一次隆重庄严的国家的道歉呢?
于木鱼宅
2011-3-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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