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9　

用最后的飞翔祭奠那个转身就将要遗落的黄昏

翅膀断了,我清晰地感觉到那种撕裂胸膛的痛.就在那个被晚霞染红的傍晚,凄美绚烂的殷红一如那凝固了的痛,静静流淌.

总想将你离去时的转瞬刹那冻结,关于那时的一切渐渐苏醒,在那个冰雪飞舞的季节,满天坠落的晶莹让你离去的脚步踟蹰不定.你笑着对我说,那片片飞舞的白色花瓣是你流淌着的悲伤,消融在广袤无垠的黑色荒原上,在下一个有风吹起的夜晚中开放,开出异样绚烂的蓝紫色梦魇.你说,等到那时,你会回来,静静地指给我看.你说,那是我的悲伤,独自静静地绽放.有诡异的幽香充斥满那片荒芜了许久的荒原.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迷惘,还会有滴落的泪陪它开到天明么?然后,你像个天真的孩子,带着无邪的眼神,用空灵的歌声和灿烂的笑容舞蹈着.

静静地聆听,看你那无邪的笑容在我的视线中渐渐模糊.紫蓝色的梦魇依旧会在每个有风的夜晚将我唤醒,将我那似乎已经沉睡了几世的记忆唤醒.然后,总会披上那件紫色的披风,在那个尚留存有你气息的窗前凝望,一如若干年前那个一席软红色的身影的姿态,伫立成一地的静默.屋内,再次亮起橘黄色的青灯.屋外,皎洁的月色依旧静静地流淌.相比之下,只是突然会感觉到似乎少了什么.似乎还能清晰地听得到那渐渐远去了的风的肆虐,还有那烈马奔腾过后萦绕在荒原上方的悲鸣.远处,被黑夜笼罩着的荒原上,一片静寂,天地交接的地方,一丝光线悄悄将夜撕裂.过了许久,不自何时,远处,烈马开始静静地咀嚼着枯草,悠闲地漫步在荒原上.殷红色的荆棘迎风摇曳,似乎也早已忘记了曾经割裂女巫紫色斗笠的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有温暖的阳光抚摸过无垠的草原,草色青葱.

古堡中,橘黄色的灯光渐渐消隐.积淀了千年的尘埃在橘色的灯光中纷纷扬扬.有钟声响起,浑厚的音符依旧继续在讲述着那个不老的传说,历久铭心的传说,而记载着那样一段记忆的古卷也已泛黄.古堡外,一片青葱掩映下,有座孤冢,紫红色的孤冢,在青色的映衬下泛出诡异的色彩.孤冢旁,一席耀眼的红色在迎风飞扬.峭拔的身影伫立在侧,静静地凝视着那团耀眼的红.骤然风起,肆虐的烈风中飘散出那段熟悉的奏鸣曲,飞舞的红色下是那个依旧泛着青褐色的魔笛.风中,黑色的音符静静地舞蹈着,哀颂着,在青冢周围盘旋萦回,用一种无言的绽放来祭奠.有青烟升起,那件紫色的斗笠在火光中哀鸣,伴着肆虐的风声,一次次刺痛心扉,撕裂胸膛,见白色的思念流出,倾泻在荒原上,漫过青葱的荒草,流过血色的荆棘,浸染透黑色的土壤,芬芳了曼珠沙华.

烈马停止了咀嚼,北风停歇了它那独有的肆虐,留有黑色的音符在继续着无声的舞蹈,无声的祭奠.总是会在凌晨醒来,带着那个紫色的梦魇,无法自拔.总是会再一次不自觉地走到窗前,不自觉地抬头遥望那个熟悉的方向,尽管身上早已不是那件紫色的披风,但关于那件紫色披风下目光忍隐的苍白色灵魂的所见所闻,一切宛若昨夕.在那个黄昏,关于那座古堡,关于那座青冢,那个有烈马低头咀嚼着青草的荒原,那个迎风摇曳着的刺破女巫披风的血色荆棘,那件在烈火中悲鸣的紫色斗笠,还有那飞舞着的黑色音符,片片破碎的往昔依旧萦绕在我的眼前,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依旧会清晰地感受到泪珠割破面颊的痛,然后真真切切地看到它滴落在青褐色的地面上,裂成瓣瓣晶莹的过往,一碰就会碎的过往,过往中沉淀着关于那个渐渐远去的黄昏的思念.

和衣入眠,窗外依旧月色皎洁,只是再也不会有如水的月光漫上我的手背,再也不会有低吟的哀颂和无声的舞蹈伴我入眠.关于那座古堡和那片荒原的一切记忆已被我点燃,在依旧是月色如水的夜里静静消融,绽放,绚烂的色彩点亮夜空,为那个走失许久了的白色灵魂照亮归程.夜里,静静地聆听自己生命的节奏,绝美的独奏.看那个悄悄归来的白色灵魂兀自起舞,又是一场无声却也华美的祭祀.梦中,我独坐在窗前,听灵魂为我讲述那段充满传奇的流浪,和它一起感受那种在行走中渐渐迷失却无法止步的迷惘.顺着它手指的方向,一条小路伸展向远方,路上铺满红色的落叶.路旁,血色的荆棘迎风摇曳.然后看到它静静地凝望,沉默.我知道,我本可以轻易地逃离这一切,轻易地将这一切掩埋在那个黄昏中.但我不忍,不忍就这样将那段往昔彻彻底底从记忆中抹去.我知道,还会有那样一个夜晚,我会再次清晰地听到那段早已熟悉却已然渐渐淡忘了的旋律.然后,我还会静静地醒来,静静地走到窗前,静静地凝望那个方向.那个黄昏,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黄昏下的人和物都不会就这样如烟如雾般散去.那段无声的舞蹈,那场华美的祭奠.直到永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