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我为弟弟准备了践行酒。大家侃侃而谈,笑声朗朗,却谁也不提即将的别离。
母亲端着酒杯,潮红的脸上笑盈盈的,望着儿孙们,是满足,是欣慰。只有银丝缕缕,诉说着无尽的牵挂。母亲的心事做儿女的哪能不知晓,爱之深,思之切,又岂是几句嘱托和道别能完全表达的。母亲的依恋在最脆弱的那个地方,爱在骨髓里,又有怎样的词汇能刚好诠释这爱子之情呢?即使是宗教,它也有另一个名字——母爱,而宗教的旨意又怎可及母爱的无私无求呢?母亲的目光,写着望不穿、望不到底的疼与爱,即使泪水可以吞咽,即使伤怀可以掩藏.....
在母亲望穿秋水般的期待里,小我7岁的小弟,已经深深懂得了那目光的内容,开始成熟长大。母亲,您不必再担忧,弟弟明白该如何去生活,该如何去回报您的深恩。这几年里,弟弟也确实没再让母亲操心,牢记冲动的惩罚,没再打架。儿行千里母担忧,年纪大了,就希望儿孙都围绕身侧。十指连心,咬咬哪个不疼?真是想呀!母亲的盼望从这一刻开始,然后一分一秒,一日一日的数,数到365日,小弟才可以再回来。日子有多久,母亲的思念就有多长。而每增一根白发,母亲的心就会疼,那是无法名状的最思念,这样的日子,倔强的母亲从来都一个人扛。弟弟,在母亲的华发里,在她逐渐老去的岁月里,一定记得多打电话,哪管只叫声“妈!”
弟弟1米84的个头,在异乡的工作还是蛮舒适和蛮开心的,气色红润润的,我和母亲望在眼里,相当的高兴,总是觉得看不够。弟弟给我夹块排骨,多年对姐姐的深情都在其中,我自然心领神会,心中隐隐的不好受。从小,是我把他带大的。那时,弟弟生在家里经济条件较好的年月,胖嘟嘟的。父母出去干活,我就背着他。他太胖了,我半蹲下,双手托着他的大肥屁股,向上一颠,才把他送上后背。然后,才能吃力地缓缓站起。有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他就像我的跟屁虫。几次我出去玩,都想撇下他逃跑。可没跑几步,就不忍心了,看看弟弟满脸的泪水,挥着大胖手招呼姐姐,我怎么舍得丢下呢?弟弟,如今你这么高,不需要姐姐的背了,但你依然是姐姐的不忍,不忍你吃苦,不忍你离家,不忍看你的背影。因为我们的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因为我是最心疼你的姐姐。
鼓鼓的行囊已经打点好,母亲又放进一食品袋刚出锅的饺子,留着旅途中吃,我又塞进两个苹果。“爸爸,我会好想你,你要早些回来!”侄女大声说。儿子抱住弟弟:“舅舅,我也想你!”“哎!好大外甥!”弟弟分别抱过两个宝贝。“唉,这么快就走了......”弟弟不再说话。我的心一阵阵缩紧,但遏止住泪水没有流出来。然而,泪流无声处,却是更伤怀,心像被什么揪着一样痛。望望母亲,正背过身去,一定是在擦眼泪。老公帮弟弟背好行囊,弟弟毅然地大步走下楼去,没有回头。而身后,亲人痛彻心扉的留恋,他怎能不见,又怎可回头呢?这一回头,可能就无法坚定地走下去。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想,在亲人的思念与期望里,弟弟在异乡一定会干得更好,干出一番成绩来。
我和母亲没有去送站,是怕分离的那一刻,是怕弟弟在他乡不安。幽幽的夜色中,一辆东去的列车载着我的弟弟又要远行,母亲的心早已随着列车而去,而我还停滞在弟弟的一声叹息里。夜风已冷,传来深情的呼唤:“弟弟,一定要保重,姐姐盼着你平安,亲人们在等着你——回家!”
道别离,别离苦。白发在时隐时现的路灯下飘洒,仿佛吟唱着古老的离歌。此时,我的泪水再也无法止住。弟弟,“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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