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了,我却依旧咳嗽,而且不止我。
这个季节我感冒,咳嗽声声,把我的梦咳出我的每一夜,一直到天明。
我感冒,我咳嗽,我知道,远方的故里。
故里的那片黄土地,爷爷刚刚把汗水和种子播种下去,种子却感冒了。在土地里,咳嗽声声,但咳不出一点绿芽。
爷爷频频的咳嗽声,又咳响在我的今宵。爷爷的烟斗,也不在自言自语,是在咳嗽。
酗酒的爸爸,又打碎酒坛。打碎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熟悉的破碎声,是酒坛也在咳嗽。
爸爸常骂爷爷,爸爸和叔叔、婶婶常争吵,叔叔与婶婶常争吵。他们常把我的安宁吵跑。但,今夜,我在异乡听他们在故里争吵,却不是争吵声了,而是咳嗽声,他们彼此听不懂的咳嗽声。
卖布的妈妈,沙哑的叫卖声,也变成了咳嗽声。
咳嗽?
还有。
还有,老黄牛,也不能哞哞地唤出我的名字,它的朋友的名字。也是在咳嗽。我的那匹瘦马,也不能再蹄声哒哒轻歌。它在沿着山里的那条小径,走一步咳一声回家。
屋前的老榕树,也咳得落叶纷飞,裸露着苍老的身躯,在冷风中哆嗦。屋后的那棵桃树,刚露出粉红的芳唇,却感冒了,咳出落英缤纷。
我在家时,常叫我起床的那只老公鸡,也不能再喔喔地啼出我的名字。在咳嗽。一夜不知咳了多少声,也咳不出一个黎明。
我也一样。
一夜不知也咳了多少声,仍咳不出一个黎明。
但,他们的咳嗽声,大都是从嘴巴出来。
而我的咳嗽声?
从胸口出来。只有自己听见。
有时,我也糊涂。
是我把病传染给了他们么?
还是他们传染给我?
这样的咳嗽?
我也有点奇怪。
无奈。
一个年幼的少年呀,仅十多岁!
所承受的。
一夜之间,把黑发咳掉,竟咳出白发满头。
只有,在每一夜。
也让感冒的笔,咳出一行行哭得泪眼湿漉漉的文字。
歪歪斜斜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拥抱自己,温暖自己
(作者絮语:这个季节咳嗽的不仅是我,还有我的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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