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这次回老家，终于看见二十多年没见面的父亲。父亲今年65岁，按照常理来说，应该不算很老！可当我看见父亲第一眼的时候，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我不敢看父亲的眼睛，父亲也不敢直视我。也许是脑海里，一直还保存着父亲二十多年前的样子，所以一见之下，竟然有些难以接受。

父亲的头发很稀少，头顶上稀稀拉拉的几根，一眼可以看见裸露的头皮。额头上几道很深的皱纹，眼神已经不见当年的锐利。只是声音听起来，还浑厚有力，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没回老家之前，和父亲通了很多次电话，每次在电话里，听见父亲的声音，都感觉父亲应该和从前一样，不会很苍老。

每次想起，父亲在电话里的那声“姑娘，爸，想你了！”都忍不住热泪盈盈。记得那年和父亲分开，我还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孩子，因为和继母的意见不统一，由于她的搬弄是非，我无端受到父亲的两个耳光。那晚年轻气盛的我，一怒之下用我稚嫩的拳头，打了那个所谓的母亲，然后毅然离家出走，也就是在那一次以后，我没有真正见过父亲。

那以后的日子，我在叔叔和姑姑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还记得那年，我转学去了铁中读书，父亲骑着自行车，去学校给我送钱，我听见同学告诉我“你爸爸来了！”我躲进水房，拒绝见他！那时候，我在心里是如此的恨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后来，爸爸的婚姻再次出现变故，他觉得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也辞去工作，离开了家乡，从此杳无音信。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看到爸爸满是老茧的双手，我知道，这些年他在外面过得不会很好。值得安慰的是，父亲的身体状况极佳，精神矍铄。我掺扶着他老人家的手臂，一路上和他说着家常话。父亲对于我问到的某些敏感问题，一直闪烁其词，甚至敷衍着回答我。我能明显感觉到父亲的不自然，我知道在父亲的心中，他一直觉得愧对于我。从他闪躲的目光里，我读到一丝内疚。

我用自己的方式和话语，传递给父亲一个信息，想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我不再记恨他，不再记恨父亲这个词汇，曾经带给我的极端解释。年少时期的我，比现在更多了一份桀骜不驯和要命的倔强。用奶奶的话说，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仔细想来，我和父亲的经历，竟然如此的相似。父亲离家一走二十几年，我何尝不是这样，家乡对我而言，曾经只是个驿站。

与父亲上街，想给父亲买几件衣服，父亲先是问多少钱，只要稍微贵一点，转身就走。嘴里急着说：“太贵了！太贵了！姑娘，咱不买了！”我好算劝说父亲买了一件上衣和鞋子。当父亲离去时，我望着他逃开一样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父亲老了，父亲无法面对自己当年的行为，那份愧疚，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我也为凭白的给父亲带来这份压力，而感到不安。

两天后，接到父亲电话，他说，我走时因为有事不能送我，所以要给我拿些钱应急用。我心里知道这是父亲为自己的失职，而做的一种补偿。我当时就拒绝父亲的好意，父亲拉长了声音说：“姑娘，你要是不用老爸的钱，那老爸就没脸见你了！”父亲的话，就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让我说不出来的苦痛。其实，我当时真想对他说：“老爸，你是您的亲生女儿呀，怎么搞的跟外人似的！”后面大家可想而知，为了能让老爸心安理得的享受我这个不孝女儿的孝敬，我只好拿了那笔钱。

回到天津很长时间了，老爸的身影，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老爸老了！不过老爸应该幸福，因为老爸有我！！我这个不爱打电话的人，一定要记着经常和他老人家通个电话，好让老人家放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