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隔十多天。他又迈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来。这是少有的。这,当然指间隔的时间。不是指短,而是长。
一直不敢相信,他会有那么坚韧的耐力,穷追我不放。二十多年的时间呀!其实,他明明知道,没有他的时光里,我活的是算轻松自在的。像一株风中成长的小树,偶尔也会摇摆下自己的躯干。这真的算愉快的日子吧?
像晴空里吹来的浮云,他总是不期而至。
还记得第一次相遇吗?当然!那时是我干活累了吧?或者读了些书得缘故。我遇到了他。想不起他初次的摸样,只想自己闭上眼睛,躺下去。躺下去的感觉真好!后来,母亲发现了疲惫的我。带我去了趟诊所,还打了针,回家后还吃了别人吃不上的鸡蛋。这样的待遇让我偷偷美了好多天。这要感谢他,我暗暗思忖。
后来,我经常梦到他。梦到他给我送来了水果。红红的,西瓜那么大的苹果;还有西瓜,绿绿的,苹果那么大的西瓜。真调皮!他好像一个魔术师,能变换生活中的位置和形态。他说,小姑娘!他举着手中一个拳头大小的光滑的好似会呼吸的东西对我说,喜欢吗?然后他如影般跳跃而去。我紧追不舍。
后来,他真的又来了。他来的时候,我只想放下手中的一切,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这个时候,人最期待有爱。就是握握我的小手,抚抚我的额头,我都会感动。那种用烫烫的唇,亲吻一下我的小脸的举指,是少有的。妈妈不会做,爸爸更不会。倒是在梦里,他走过来,举指大方,绅士的亲吻过我。仅仅这些,我已经很知足。何况又被父母背去打针,带回家吃鸡蛋呢!
我好知足。这都要感激他,尽管是用躯体疼痛换回的代价。
这样,他便时常造访到我的梦里。随随便便的,他便成了我梦的主人。我发现,有他的梦里,我便少了许多寂寞。于是,我倍加爱护他。每次,他到来时,我都会小心翼翼。让那看似若不经风身体,把疼痛传递的淋漓尽致。果真博得大把的怜爱!母亲抚摸着我的额头说,这孩子,怎么最近这毛病越犯越勤了!
母亲手心里一大把温暖的体温,全留给了我。甚者她还破天荒的,给我留下一个热吻,烫烫的,灼烧了我的脸颊好一会。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却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在我的脑袋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好像拿了一把铁锹,深深的挖一个坑,板板整整的种下了一颗不知名状的种子。从此以后,我再也找不到他温柔的影子。
那是我出嫁的前一夜。
我的丈夫接纳了我,除了他之外。
丈夫说,没有那么邪乎吧,看你把眉头拧的那么紧。我知道此刻他正在想方设法的折腾我。自那一脚之后,我们就已经分道扬镳。听着丈夫的鼾声,我坚持站起来,慢慢走到饮水机前。倒上一杯温水,吞下两片药。今夜,我又要与他抗衡到底。
这样的抗衡,我们每四五天演习一次。
像这样,间隔十多天,是少有的。我知道,多年的磨砺,我们都已垂垂老矣。我能听出,他那沉重的步伐中的滞呆。只是,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他会那么坚韧的依恋我二十多年。明明已经反目,却仍旧不舍我早已空空的躯壳。他应该知道,没有他的时光里,我还是算拥有轻松愉快的生活的。
看,太阳收去了光芒。树叶停止了摆动。人少了,空气安静了。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由不远处出发了。我已经嗅到了他的气息,慢慢的靠近我的气息。鬼一样的形态,幽灵般得眼神,能穿透磁场的凝聚力。不就是一场暴风雨吗?或许更大,更猛烈些吧?来吧!
我再次服上两片药。躺下。没有以前像小女孩般的期待。而是准备着,充分的准备着迎接一场不得不接受的暴风雨。
他,已经走近了我。像暴风雨来临前的一幕,风抓起树的头发摇晃。他先抓起我的脑袋,犹如雷轰般得震了好一会。感觉不够过瘾吧,又在脑袋上乱踢起来。我闭上眼睛,任其所为。他可能生气了吧?现在他经常的脾气不好,早已失去了已有的温柔。并且胃口也变得大了起来,当然,索要的东西就多了起来。我在想,这不应是一暮年之人所为时,他已经以闪电的速度,侵占了我的眼睛。他使出全身的力气,不停的剜着我的眼窝,捶打着我的眼球。我死死的闭着眼睛,保护着它。太得寸进尺了吧?我有些懊恼。这个疯子!我大喊。我的声音震怒了他,他睁亮了他的眼睛,腿脚也便变的更灵活了,像极了一个正在实施目标的复仇者,高喊着,怒吼着,冲击到我的胃里。
那个声音飘荡到遥远:你再也不是一位闭上眼睛就能等来温情的小女孩!
我在他震耳欲聋的怒吼中猛的睁开眼睛,俯下身,突然一口秽物猛喷在地板上。
他,终于安静下来。冷冷的,看着我慢慢起身,慢慢清扫掉地板上的秽物。
好了,你终于满意了!我这样告诉他说。
特别安静的夜晚,有了回声:你这该死的头痛,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冥冥中,我听到他嘲弄的笑声:若影随行,若影随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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