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性格有点怪,七十六岁高龄了,还一个人住在老屋。
四年前母亲去世,原以为父亲不会单独住在老屋,因为那里处处有母亲的影子。我们尽量将母亲的遗物烧掉,免得他睹物思人,谁知父亲偏偏留下母亲天天用的一个编织手袋,并将母亲的遗像挂在睡房的东墙上,早上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母亲。不管我们怎样做工作,四个儿女随他挑哪家住,他就是不愿意,说是住在家里自由多了,说多了还跟我们发脾气。
几年过去,父亲大概已从巨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虽然是土砖屋,但家里家外收拾得干净清澈,每一间空着的房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饮食起居也非常有规律。父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一天到晚都有做不完的事。液化气灶很少使用,却到门前的小河堤上去砍柴,除了煮饭用电压力锅,炒菜都是用最原始的柴火灶。干柴都被他砍成一样长短,整整齐齐地码在墙角,这样烧起来非常方便,又不弄脏手。柴火烧出来的小菜味道特好,在燃气灶做出来的小菜是无法比的。
父亲很会种小菜,而且品种多,长得非常好,我们经常回家拿小菜,每次拿的小菜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吃完。父亲将多余的小菜做成各种各样的坛子菜和干菜,但还是有一些菜烂在了地里,让人看了只觉得可惜。我们兄妹和住在长沙市的姑妈都吃他做的坛子菜,有时还多得烂掉了。但父亲总是不停地做,宁愿吃不完倒掉也要做。他做的坛子菜色、香、味俱全,一年到头,我们单吃他的坛子菜都吃不完,不管家里来了什么客人,坛子菜成了招牌菜了,客人也总是毫不客气地吃得干干净净,并赞不绝口。父亲每年都做很多的剁辣椒,但自己不吃,都送人了。辣椒萝卜又香又脆,酸豆角、酱辣椒黄灿灿、亮晶晶,最绝的是连蕹菜和苋菜也能做出香气扑鼻、松脆可口的坛子菜来。客人最喜欢吃的也是这道菜了,因为做法与常人的不同,父亲在里面加了紫苏叶,吃起来特别香,又酸脆可口,是最好的下饭菜了。包菜、排菜、萝卜菜都能做成干酸菜,黄瓜可以做成酸黄瓜皮,苦瓜可以晒成苦瓜干,父亲还做腊八豆、霉豆腐,过年时熏一些腊肉腊鱼,做虎皮扣肉,他精湛的手艺让人赞叹不已。
父亲不只是喜欢做坛子菜,关心时政更是几十年如一日,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是每天雷打不动的必看节目,凤凰卫视的时事类节目也是他最爱看的,喜爱的书除了历史类的就是杂文了。我几乎每天都要给父亲打一次电话,而且选在晚上新闻联播节目之后,因为晚上是父亲最寂寞的时候,与他说说话也显得家里热闹些。话题有时是亲戚、邻里,有时是时政、历史。父亲很健谈,有时一聊就是近一个小时。早两天还聊到中东动荡混乱的局势,父亲感慨到,还是我们的国家好,虽然是一党执政,但没有政乱,能过和平的日子,在灾难面前,更能体现救援速度的优越,要是没有腐败就更好了。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对生活非常知足,却忧国忧民,疾恶如仇。
201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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