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世界,是属于他们自己的,或许大人就不该介入。
黄昏时分的操场很热闹。跳舞的,下棋的,打牌的,散步的,更多的在聊天。他们清一色都是大人。只角落里,有三个三四岁的少年。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他们的父母此刻也正在旁边吧。
一个女孩拿着两个蒙牛乐利罐。一个整体平放在一片沙土上,一个撕开了一半压在上面。嘴里念叨着“这个是煤气灶,这个是锅”。另外一个女孩则在旁边的水泥台上,伸开一只手像菜刀一样,在仔细切一把树枝,显然是在切菜。不多一会儿,菜切好了,小心收起来,放到这半个乐利罐的锅里。旁边的男孩好像对这些不大有兴趣,一直在摔自己的纸三角。
搭灶台的女孩,从地上捧起一把沙土,放在锅里。还问一声“放这么多,行吗?会不会太咸?”显然这就是食盐了。切菜的女孩,糊不上回答,她正踏踏实实趴在地上,装模作样地点火呢。
掌勺的女孩说:“不行啊,这锅一点也不热啊。”
摔纸三角的男孩,此刻放下三角凑过来。很高明的样子。说:“你看这煤气灶,没接煤气,怎么能热呢?”然后,很利索的拿起被女孩扔在一边的吸奶管,费劲的插在平放的可乐罐插孔里,还跪下检查了一遍。
女孩说:“怎么还不热啊?”
男孩说:“可能煤气断了。那咱就烧柴吧,看我把火吹旺。”这样,男孩就对着吸奶管,鼓起了腮帮子。
掌勺的女孩一边看男孩吹火,一边掌勺:用一根木棍将切断了的木棍翻几遍,然后说:“好了。”
孩子们终于做好了饭,男孩一屁股坐在水泥台上,擦一把脸,没擦干净倒更花了。女孩则忙不迭的张罗着摆桌子盛饭。不大会儿,一家三口就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了。从背影里看过去,女孩鬈曲的头发扎成两个小辫垂在肩上,男孩的有浅褐色雀斑的脸上咀嚼的正兴着呢,他们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都溢满着兴奋。
“妈妈”说:“宝贝女儿,多吃点啊。”
女儿还没说话,“爸爸”就说了:“亲爱的,你做的菜太咸了。”
“女儿”插言:“我吃着可不咸,香着呢。”
饭没吃完“妈妈”又说:“亲爱的,今天该你洗碗啦。”
爸爸放下碗,很不情愿的收拾了桌子。
“女儿”也站起来,突然很大声的说:“妈妈,你还没办过婚礼呢,咱们不能在一起吃饭呢。”
妈妈很高兴的说每关系,现在就补办一次。
此刻,女儿还是女儿,妈妈则成了新娘子,男孩显然就是新郎了。
不大一会,操场上就建起了一套新房,这是女儿的功劳。只见她一边撅着屁股,一边嘴里嘟囔着:“这是客厅,这是卧室,这是厨房,这是卫生间,……”
新郎说:“这房子太小了”,于是又在旁边画了婴儿房和玩具室。
新娘在一根木棍上顶起几片花炮的红纸,说这是卧室里的灯。女儿将一块彩纸好不容易立起来,这当然就是液晶电视了。而刚才做饭的煤气灶,现在被男孩拿回来,放在客厅里,自然就成了沙发。
男孩跑到远处垃圾桶上翻检了一番,拿着一半个红色的纸盒子跑回来,看来这盒子是包酒的。现在扣在新娘头上,大小刚好,于是就成了新娘的盖头。还有一根白色的绳子,被女儿拿着,比量着搭在新娘肩上,大概这就是新娘的曳地长裙了,因为女儿正试着该怎么托才好看呢。
然后,孩子们嘴里唱起婚礼进行曲。于是,一场角色齐全,庄严肃穆的婚礼就这样开始了。新郎新娘挽着手,走着细碎的正步,都扳着稚嫩的脸,那姿势,似乎就等走完了这段路,好一起回答教父说“我愿意”了。
那份一本正经的样子,让老远的我都能感到这其中的温馨。看着这一幕美丽而单纯的情景,禁不止发出会心的微笑。透着迷蒙的双眼,仿佛看到了几个天使,正在演绎早就淡忘了的单纯、信任、梦想和美丽。那份久违的童心,仿佛也回到了这具僵硬的躯体。真不理解,刚才还在胡闹乱蹦的孩子,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大人,还带了些夫妻的责任。自己当年是不是也是这样过来的?
正在这时,“新娘”的真母亲来了,一把拉下了“新娘”的“盖头”,扔在地上。两下撸掉“新娘”的“婚纱”,缠成一团。嘴里嘟囔着显然是说把衣裳弄脏了,三下五除二就拽着“新娘”的胳膊,一会儿就走远了。刚才还在“新娘”身后托裙子的女儿,被惊吓了,醒转过来,飞奔着向自己的真母亲跑去。阔大的新房里,只剩下了孤独的新郎,还在呆呆的站着,一根胳膊还保持着跨住新娘的姿态。
远处围观的我,也像新郎一样发呆。只听哐当一声,棋子砸向了棋盘:“将军,你死了。”
于木鱼宅
2011-2-24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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