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如送葬的墨菊,在夜的天际纷飞。那是几片黑色的轮廓,他甚至无法分辨其中的空碎和疲倦。
瞳孔和眉宇的冷漠,在近似富有旋律的脚步声里轻微地、慢慢地舒散开来。抬着头,注视着眼前的楼梯。尽头是一片苍茫的夜色,声控灯似乎沉默了太久,因为路过的人,早已习惯了在黑暗中前行。
良久之后,一抹微笑终于在他的脸角绽开。这时候,他反而解开了外套的扣子,舒了口气,再次向楼梯的那头走去。
好在纷飞的墨菊的心蕊还残留着一丝芬芳。一个人就算他有多么冷然的遭遇,只要心有余热,那么全世界的所有不快都可以轻易踩在脚下。
一切的碰壁和周遭都该暂时抛开,全因为一个信念。那就是“我回家了。”
家,并不能算是永恒和幸福的代表;家,并不是专供游子栖息的港湾;家,家已不是一个简单的名词。——只因为,家就是一个的理想的标志。
只要是没有家或者有家却不能归的浪人,就不难体会“家”的定义。因为全世界那些最老掉牙的字眼:失落,折磨,痛苦,绝望;温暖,温柔,温馨,浪漫;永恒,失去,相聚,别离……这些太多的爱与恨,纠结与和睦,都与“家”有关。只要是曾经拥有失去或失去拥有的人,就该懂得用心来爱护他们的那个家。
有时候家何止是坚强的外表,家有时也是柔软的象征。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脱下外衣,洗去一身的疲惫,家人在厨房,或在卧室,你本来不忍打搅,你本以为自己已很小心,这个时候,家人却忽然给你打开灯光的开关。如此简单的一个举动,对你而言,是否已是一件舒心的事?
门开了。可是她却不在。
窗帘已被拉拢,屋子里漆黑,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却无法打破沉寂的黑暗。那个温柔的女子,兴许劳累了一整天,此时已睡下,又或者,或者她是因为有点别的事,所以才会深夜未归。
打开白炽灯,挂钟上的时针正指向“12”的位置……
他的心开始随秒针的跳动而无法平静下来,他拿出了手机。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二、
阳光,又是阳光。
阳光下的城市里,有着蚁动的趋向。匆忙的行人,总是为了生活而奔波。
在一片雷声大雨中,一百步之遥的那个点,正是敌人的堡垒。一个个铁铮铮的战士,咬着牙齿,有的端着步枪,有的却挥舞着刺刀毅然向堡垒冲去。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眼皮子也没有眨一下,踩着同伴们的尸体,前赴后继,匍匐在泥泞中,艰难地前行。
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只要坚定信念,别说是伤痕累累,就算是死又有何妨。那根树立在遥远的钢硬笔直的旗杆上,应该飘摇着我们的旗帜。可是却很少有人再去懂得,那旗帜鲜艳的颜色,正是那些战士的鲜血所染成的。拿下那个堡垒,所有的喜悦已埋没了过去的疼痛,所有的疼痛,也许早已经麻木了罢。
这个世界在转,活在这个世界的生物每天也在转,没有了你我也不会死,没有了人才我还可以继续招聘,可是你呢?你没有了我,却要失业。
你也应该注意到在办公楼下的那条陋巷了吧,那里每晚都会有满身污垢的汉子,为什么他们会蜷缩在巷子里大白天还在睡觉?
我这么说,你们懂么?我是不会养半个闲人的,社会的生存法则,还用得着我再来说一次么?
可是他却不明白,一个企业的蛀虫,并不是这群起早摸黑的人们。一群蜜蜂的灭绝也并不代表它们不勤劳不智慧,而是有一只只披着蜜蜂的外衣的蝗虫,夺取了他们的尾针之后,然后就等着它们自然灭绝。
这也许就是那所谓的生存法则罢。
你若没有一颗平淡的心,你若没有一个大智若愚的脑子,活在城市里,那波涛汹涌的人潮,你是否可以经受得住。
那个女子,头发盘扎在脑后,一身精简地装束,却正对着电脑独自落眼泪。
你若没有一个良好的心态,那个本已饱和的玻璃瓶,是否迟早都会被撑破?那隐忍的愤怒,那抬头的阳光依然如蒙黑夜的恨,一旦破碎,就如破堤的洪流,四处疾射飞溅,无法收拾残局。
于是再次面临那个堡垒时,你也学会了匍匐前行,让子弹在耳边飞窜。耳边的破空声,就是从那个包间里传来的温情音乐。你练习了无数次的笑,终于正式派上了用场。于是战士的鲜血就是你饮下的那杯杯烈酒。当你终于醉了之后,在扑倒在桌那一瞬,那个端坐在对面的中年,你没有看见他的那条猩红的领带,你看见的却是那双金丝眼镜背后的目光。不屑,贪婪,讥讽。这个时候竟然有无数个画面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那些过往的甜蜜,那些相夫教子的理想,那些童年的乐趣,甚至父母对你时常的教诲……
想到这些,你总算深吸了口气,你用了最后一丝力气,提了自己的包就向门口冲去。
手已握紧了门把,可是你却忽然顿住了。身后的堡垒还未拿下,那根坚硬的旗杆上你还没有亲手升上一把旗。所有的战士似乎都已经倒下,唯独只剩下你孤单地站在那里,却再没有勇气向前冲。你开始怀疑,胜利的光芒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到?为什么身边的女人就能够轻易签下一份定单,她们的口才好么?她们的能力强么?也许,也许她们比自己更年轻些,她们的身材更具曲线些,所以她们才有更多的本钱吧。
矛盾丛生,你实在不知道该投怀送抱,还是该一走了之。
音乐依然还在耳边响起,你终于还是拉开了门,胃虽然正在翻滚,但你的腰却挺的笔直……
那晚的夜色漆黑,茫茫的大地仿佛已被黑夜践踏成一个布满龟裂的沼泽痕迹。
女人,女人究竟为什么要如此折磨自己。那些残留在女人心灵上的创伤,是胜利前的安慰么?那么胜利后呢?女人实在不敢想胜利后的自己,究竟已变成什么模样。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失败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那个家中的男人……
三、
累了。我实在不知道我活着为什么会这么累。
我在午夜时分常常失眠,半夜起来一个人静悄悄走到阳台上吹冷风。
是啊,又是一个春天了。女人三十的春天,女人的三十已不可能回到春天。
女人的三十就像是从春天走入冬天。北方的冬天,干燥,阴冷,寒风吹刮着大地也吹刮着我们的肌肤,白茫茫的大雪里,有的人在相聚一堂,有的人却在分手告别。
那些风雪里是否被人埋了下了根根锋利地针,为什么我的心会在风里疼痛,每刺一下,心就开始扭曲痉挛。一个人可是任人割肉却死不了,可是一个人的心却无法承受太多的刀伤。
只因为,每割一刀,那些痛楚都会聚集到一处,那些刀伤本不是非要割在一道伤口上的,可是为什么一旦受伤,那道已经结痂的创口就会隐隐作痛?
午夜,又是午夜。
多少个午夜,就算是寂寞时想吹吹冷风,那时候身边也会有个人陪伴。可是现在呢?女人有些子嘲。
我用心良苦,为了这个家我受了多少委屈和白眼,吞下了多少眼泪和辛酸,可是你却离开了我。两个人相互的信任到底在哪里,以后你叫我如何再相信誓言?
四、
背包里的手机响了几遍,他却装作什么也听不见。
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男人的心一旦被刺伤,他们总是会揪着一个袖口不肯放松,有时候,一个男人决定了的事,就算是别人用刀架在他的脖口上,他也绝不会松口。
这只因为,他们的心不仅已被刺伤,最主要的是他们的梦也同时灰飞烟灭。
每个男人心中都有着一个纯真的梦。有的人外表桀骜不羁,对待什么事都满不在乎,其实他内心里却总是期待着一份纯真的希冀。不管是什么样的男人,这个梦破裂了,他们就恨不得让自己流路街头,然后用尽一切办法来折磨自己。男人的创口一旦被撕裂,就是一场可怕的梦魇。
你的未婚妻或者心爱的女人若是常常彻夜未归或是常常凌晨大醉而归,她们常常把你的劝说当成是怀疑和不解。你若是个圣人也就罢了,你若不是,你也会猜忌,你也会撒手离开的。
爱情是什么?我曾说,爱就要爱得你死我活,爱得神魂颠倒,爱得神智无知,爱得没有你我就要死了,除了你之外,我什麽都不要,汽车不要,洋房不要,名誉不要,事业不要,朋友不要,甚至连父母兄弟都不要!甚至连生命都可以不要。
这样的爱情就是真正的爱情,如果连这样近乎盲目的爱情都不能够算得上是爱情,那么这个世上究竟还有什么才能算得上是真爱。
可是所有的爱,在男人心就早已营造成一个“梦境”。这个梦境在那一句“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我想有很多事都需要彼此想清楚了。”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就仿佛是从那个翠色的水晶梦境中突然面临现实的袭击,一切仿佛都变得那么触手可及,却又在背驰道离,那种曾经曲解感情,就是远比太阳和月亮更纯洁,比天涯海角更坚固,比海枯石烂更长久。可是梦一破,这些盎然的结界,刹时就变成了另一场血淋淋的梦魇。
这个世界的痛苦那么多,快乐那么少,我们到底该对快乐信仰还是该对痛苦虔诚。每一个故事就像是一路通向陌路的班车,伸手可触的那些情愫,化作一座城市边缘的云彩,风来了,我微笑,风走了,我挥手告别。这些滋生在城市里的阴霾,这些揪扯的矛盾和误解是否能够在平淡中化解?
兴许人的心本如明月,人的痛本如天涯。
天涯在哪里?
天涯就在明月的心中。
备注:本文归纳为《刺》系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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