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要用吝啬的嘴角对我轻佻；不要用施舍的目光对我指手画脚；不要用后脑勺对我说：“我看好你！”“跟着我有你的好处！”

这不是在拍电影，也不是在阅览书籍；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是你的奴隶；所以这些“跟着你有肉吃”的遐想永远也不可能成为现实的。虽然你我是生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如天空的一轮明月，我却只是天涯的一株篙草。可是我的朋友啊，就算你不把我当男人看，也要搞清楚我起码还是个人，不是牲口。

我这个人就是有这么点脾气和尊严，虽然我时常也会“卑躬屈膝”为你端茶送水；在公共场合给你时尚的靴子绑鞋带；甚至连休假日也跟在你屁股后面充当你的“车夫”，乔装成你的“厨娘”……

我这么做，难道就是为了得到你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些所谓的“好处”？

别傻了，你少臭美了。自作多情只会作茧自缚，茫茫人海里我们相遇是不是一种缘分？千千万万个穿行于你身边的男子你选了我来陪伴，这是不是一种默契？而我知道，初次见面的那个微笑，那段诙谐的对白，那双目中的感觉，绝对不是“默契”能够解释得了的。

你的瞳仁里充满了落寞的影子，写满了每个男人梦中女子的让人心疼的幽怨，于是在那高峦之颠的那块被冰封千年的石头开始融化了。他化作溪流，化作细雨，化作一杯咖啡的香，一杯孤烈的酒；他喜欢阳光，却甘愿随你在夜里沉沦；当你疲惫不堪却还要处理一大堆文件的时候，咖啡是你的精神粮食；当你寂寞难耐无法入睡的时候，酒却成为你的倾诉对象；你如一朵芬芳的午夜兰花，高贵，纯洁，典雅。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我竟然爱上了你，也爱上了兰花栖息下的那朵盆栽。于是每日清晨，我把车停在你家门前，就会抬头看阳台上的那几朵花，然后问你有没有忘记给她们浇水施肥，而你却也只是轻轻一笑……

每次望着你的背廓，那单薄却有着高傲，落寞却有着坚强，我嘴唇微启，却数次欲言又止！

二、

兰花的微笑代表着什么？兰花静简的旋律和味道，需要用心聆听和品位，她的待放与凋零，这个过程，这个远比芝麻绿豆更细微的程序，就是一次由轻到浅的微笑。

如豆的清灯，在那遥远的尽头，那个陋巷前摆小吃车的老者，白发苍苍，岁月在他冰冷的脸上雕刻的皱痕，是否每刻一笔都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过往和痛楚？可是为什么那张老脸，那张40年前连他自己也无法想象的脸靥，那些本显残酷的条条沟壑，为什么偏偏要如此安详？那眉宇间的气息，正宛如初露晚间的弯月，他的每一声只有他自己才能够闻得到的轻叹，莫不正是这初春的晚风，凉而不冷，寡却有情。风吹过耳边的时候，你是不是总是会想起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明月罢了，叹息罢了，清灯罢了！一个人从喧嚣走向宁静，从愤怒走向安详，这个过程，莫不正是在向我们诉说着兰花的待放与凋零？一个人走过数十年，也走尽了那些原本以为刻骨铭心的情与爱，当一件原本让你惊喜无比的事情发生在你身边的时候，你是否还能有年少时的高歌和敞笑？人间的缘分和心态，莫不正是这盏清灯的写照么？风来时，火焰跳动，虽然它囚禁在透明的玻璃里，你又怎能确定它自己是不是情愿让这一阵春风将它吹熄？活着的时候，那些太多的形形色色，那些太多的小心翼翼，当你已醉心于这样的寂寞与感伤的时候，你也许会爱上他们的冷目和无情，那时，我们除了安详下来体会这些风华，到底还能做什么？难道又要叹息了么？

这个世界有无数个这样的城市，城市里有无数的高楼，更有无数的街道和陋巷。当一个人感到莫名时，将车熄火，关上门，背靠车身，风从身后吹来，偶然瞧见那盏孤灯，那抹老人的身影，还有那个破旧的小吃车，车上张贴着一些同样破旧的广告，一个长发汉子和一条流浪犬在繁华的大街上逆行，那些败色的背景，在人群里却那么醒目。

霓虹灯有时候到底给人们带来了绚烂的光芒，还是送给这些流浪的犬和人已经埋葬于心底多时的点点辛酸和怀念？流浪的人有时候和流浪犬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一个人已甘愿沉寂此生，那么他饮不尽的便是无尽的寂寞和悔恨！

于是山尽失色，人尽离去，镂空的体积里，有一些笑声回荡，那些曾经的笑声和高阔的壮语在哪里？那朵待放尚未盛开的午夜兰花就这样空守一夜，等人回时，她已经凋零，那么人呢？

人是否能够有兰花的情调？

而此时反光镜中你的脸，那束刘海还是企图档住你的表情。不知你的样子此时是冷漠，灼热，矛盾还是一贫如洗。

三、

你还记得你的那个不懂事的小不点朋友么？

那个从很小就陪你一起长大的朋友，听说你们从小学到初中，然后到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你们是最好的朋友，最知心的姐妹，也是最贴切的拍档。那个朋友的名字你自然是不会忘记的，有的人，你就算忘记了自己的出生和姓名，也不会忘记她们的名字和她们那喋喋不休的笑语。那是一个很无知的童年，也是一个很懵懂的少年时代。但无论过去有多么的无知和懵懂，至少那个小县城里的故事是快乐的，你不得不承认。

有时候你也会变得很孩子气，你问我，人为什么一定要长大，人长大了后为什么偏偏就会有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感伤和寂寞。

其实你自然也知道，寂寞是建立在感伤的基础上的。寂寞如烟，一旦成瘾，戒也戒不掉。寂寞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照照镜子呢？只要你照照镜子，我就会出现，来给你做个伴，陪你一起落寞，一起喝酒，一起醉到天亮。

有时候我不得不很气你，记得若干年前你的梦想是什么？那个在聚会上忍不住哭泣的一大群同学里，只有你没有哭。当时坐在你对面的那个粗狂的男生，平时大大咧咧，平均每个月有两次打架斗殴记录的差等生，在那个聚会他亦哭得唏呖哗啦的，十几个好朋友的毕业聚会，本以为会很热闹，结果却都在喝闷酒抽闷烟。可是那个午后，学校后面的那条河流，倒映着那天夕阳的天边那片云彩，云彩下那片宽阔的河床，一群朋友，对着彼岸的夕阳出神，你们对着遥远的天空，放声喊：混不出名堂，绝不回头！

那声豪气干云的誓言，那个梦想，喊出了每个人的心声。河岸的灯火，有水流的涓涓旋律，那就像是花开的声音，那就是明月的歌唱，那句信誓旦旦的誓言让他们坚信为真，每个人都铭记于心。

可是如今，你已终于有了份稳定的工作，却反而常常与酒为伴。那个离开的人，那段回忆，那三年的欢笑和泪水，那些远去的幸福，去向何方？到底被谁拾撷？

此时他依然在通宵工作吗，还是已经与新欢共枕而眠？

原来我们都是俗人，人该拥有的殇喜离聚，我们依然很在乎。酒中的人儿，倒映着平日里的那张素容，那以往冷漠的背影，此刻怎会如此憔悴？原来坚强的背后就是柔软，柔软的背后就是一道道数不尽的疤痕。

一个女人的心到底可以承受多少疤痕……

四、

有时候，男人在家里做了一桌子拿手菜，结果女人却在应酬。深夜了，菜已冷，烛已燃尽，男人的心也已冷。

女人的应酬就像是女人的每个月那几天来了一样，尽管习惯了，但总是小心翼翼，甚至步步为营。

这个比喻或许过于偏激了些，但总算比喻得更贴切更逼真。

你见过那个典型的金丝眼镜的中年么？你见过那副眼镜后面的那种贪婪的目光么？你也许见过，你也许正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女人的应酬简直惨不忍睹，就算是精于此道的个中高手，有时候也难免会马前失蹄，招架不住。

女人为什么应酬？

女人自然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应酬。

有尊严的女人，心怀理想，图志抱负。这样的女人往往外表冷漠，其实却热心忠肠。有时候，有很多时候，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定单，为了提升自己公司的业绩，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那些外表看似风光无限的女人，她风光的背后，那些辛酸和苦楚又有谁知道？那些连自己想都不愿想的事情，她们能如实告诉给男人么？

男人从担心，到忧心，打了整夜的电话，里面传来的却依然是那句像死了他祖宗十八代的话：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那些矛盾，在手机里的这句话回应时便开始滋生曼延，那些殇，那些离，那些悲，那些悔，就是一场巨大的冰雹突然来到这一片盛开的花田里。那隐忍的情绪，除了撒手离开，其心何堪！

五、

酒，还是酒。

酒不是个东西，可有时候酒却是人在最无助的时候可供人最有效的麻醉武器之一。

看着你的背影，我竟然仿佛被荆棘刺满全身，我早已与你心心相印，不离不弃，那些阴霾的情绪是怎样的痛与恨，我早已懂得！其实失去与放手如果可以划等号的话，那么你又何必还要为那次的事耿耿于怀。

夕阳又将西沉，城市里的傍晚，看不到西边的山与林，仿佛太阳就遗落在对面的那栋高楼上。

夕阳的光辉竟也如红酒，酒正被一点一点地喝干，因为阳光也已消失在地平线上。

没有了光，我就消失，有了光我就活着。

我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最低贱的“生物”，我可以随随便便就能被一条流浪狗踩在脚下，也可以被人随随便便朝我的脸上吐唾沫。我的世界里也有高低与贫贱，富贵与肮脏之分。有时候，我躺在臭水沟里，有时候我出现在天空上俯视这个世界。我随遇而安。只因为——我就是你身后的那抹斩不断理还乱的影子。

我情愿我是你的男人，甘愿陪在你的身后每年每月每日每时每刻都看着你的背影，直到死去。

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我的精神粮食和倾诉对象。只因为这个世界只有我才是你的最知心最可以推心置腹的朋友……

夜晚来临了，车在公路上行驶，你的一天即将结束，而我的一天却才刚刚开始……

备注：本文归纳为《刺》系列。

-全文完-